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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06 06:53:37

精选章节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

冷风卷着御花园里最后几片枯叶,扫过永巷冰冷的青石板。几个缩着脖子的粗使太监抬着夜香桶,脚步又快又轻,像怕惊扰了谁。

坤宁宫东暖阁的灯,却亮了一夜。

我捏着内务府刚呈上来的账本,指尖发凉。薄薄几页纸,写满了触目惊心的「亏空」。北边旱了半年,南边又闹水,前朝打仗的银子像流水一样泼出去,皇帝愁得嘴角燎泡,后宫的日子,也跟着勒紧了裤腰带。

皇后娘娘的份例,已经减了三成。下头那些嫔妃,更不用说。

贴身宫女秋棠给我续了杯热茶,茶汤淡得几乎看不见颜色。“娘娘,您又是一宿没合眼……”

我把账本合上,声音有点哑。“库房里,还有什么能换钱的东西?”

秋棠摇头,很实诚。“值钱的,前年南边水患,您就捐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用旧了的,不好看,也卖不上价。”

我盯着窗纸上透进来的、蒙蒙亮的灰光。

一个念头,像石头砸进死水潭,“噗通”一声,溅起一圈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水花。

“秋棠,”我说,“去小厨房,把张嬷嬷叫来。”

张嬷嬷是跟着我从舒家进宫的,一手面点功夫顶好,尤其是一道鸡汤小馄饨,皮薄馅大,汤鲜得能让人吞掉舌头。以前在府里,我爹宴客,这道点心是必上的。

张嬷嬷搓着围裙进来,听完我的话,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没站稳。“娘……娘娘?您是说……让老奴去、去摆摊?在宫里?”

“不是让你去,”我打断她,指指自己,“是我,还有你,我们一起去。”

秋棠手里的茶壶“哐当”搁在案上,水溅出来一片。“娘娘!这万万使不得!您是皇后,六宫之主,母仪天下!怎能、怎能去摆摊叫卖?这传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我站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脸,脂粉也盖不住疲倦。“传出去,说皇后带头想办法给后宫省银子,给前朝分忧。总比传出去说皇后无能,坐困愁城,眼看着大家饿肚子强。”

我拿起梳子,把一夜未眠散乱的头发拢好。“再说了,咱们这摊,又不摆到宫外去。就在御花园西北角,那棵老海棠树底下。地方僻静,平时少有人去。”我顿了顿,声音沉了沉,“谁要是觉得丢人,大可以不来。”

秋棠和张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认命。

第一天开张,场面冷得能冻掉耳朵。

一张褪了漆的旧条案,是库房角落里翻出来的。两口大铁锅,是御膳房淘汰下来,勉强还能用的。炉子里的炭火倒是烧得旺,上面坐着的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郁的鸡汤香味随着白烟飘出去老远。

案板上,整整齐齐码着张嬷嬷刚包好的馄饨,小巧玲珑,薄皮透着粉嫩的肉馅。旁边几个粗瓷大碗,洗得锃亮。

我穿着最朴素的宫装,没戴任何首饰,头发用一根银簪子简单绾着。秋棠紧张地站在我旁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张嬷嬷挽着袖子,守在锅边,时不时搅动一下汤头。

辰时都过了,日头爬上来一些,驱散了点寒气,可这海棠树下,除了我们三个,连只麻雀都没飞过来。

“娘娘……”秋棠小声叫我,声音有点发颤,“要不……咱们还是……”

“不急。”我拿起一个干净的碗,用长柄勺从锅里舀出小半碗清亮的鸡汤,撒上点翠绿的葱花。递给她,“尝尝,看咸淡。”

秋棠捧着碗,小口喝汤,眼睛亮了亮。“鲜!真鲜!”

“娘娘的手艺,当然……”张嬷嬷话没说完,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嗤笑声打断了。

几个穿着鲜艳宫装的年轻嫔妃,远远地站在假山石后面,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为首的,正是新得宠的丽嫔,周丽扬。她一身桃红色的宫装,衬得小脸娇艳,此刻正用手帕掩着嘴,跟旁边的安嫔和刘美人说着什么,肩膀笑得一耸一耸。

“哟!瞧瞧!我没看错吧?那、那是皇后娘娘?”丽扬的声音又尖又脆,像掐着嗓子,故意拔高了调门,生怕我们听不见。

“可不就是嘛!皇后娘娘……在、在摆摊卖馄饨?”安嫔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尖酸。

“啧啧啧,真是开了眼了!”刘美人撇撇嘴,“穷疯了不成?这皇家的脸面……”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过来。秋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紧紧攥着衣角。张嬷嬷气得脸发白,握着勺子的手直哆嗦。

我面色平静,像没听见,自顾自又舀起一碗汤,吹了吹热气,慢慢喝了一口。嗯,火候刚好。

“皇后娘娘!”丽扬见我没反应,胆子更大了些,扭着腰肢,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安嫔和刘美人,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宫女太监。

她走到条案前,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她挑剔地扫了一眼简陋的摊子和锅里的馄饨,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讽。

“皇后娘娘,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她捏着嗓子,“这地方,这……买卖?知道的呢,说您体恤后宫艰难;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宫里揭不开锅了,连皇后都得出来抛头露面讨生活呢!这要让前朝的大人们知道了,可不得笑话死咱们皇上?”

她身后的安嫔和刘美人赶紧附和,发出压抑的嗤笑声。

秋棠气得嘴唇发抖,往前一步想说话。

我抬手,轻轻按在她胳膊上,示意她别动。我抬眼,目光平平地看向丽扬那张写满挑衅的脸。

“丽嫔,”我的声音不高,但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你说得对,宫里是艰难。所以本宫才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能赚一点是一点。”我指了指锅,“张嬷嬷的手艺,你是知道的。这鸡汤馄饨,用料实在,汤头熬了整夜。一碗,五个大钱。”

我顿了顿,迎着她惊愕的目光,补了一句:“童叟无欺。”

“噗——”丽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着肚子笑起来,“五个大钱?皇后娘娘,您可真会做生意!您知道宫外街边卖馄饨的,才卖几个钱吗?”她眼珠子一转,带着浓浓的恶意,“不过嘛……既然是皇后娘娘开的张,臣妾怎么也得捧个场不是?”

她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赶紧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

丽扬慢悠悠地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铜钱。那铜钱被她保养得极好的指甲捏着,叮一声,丢在条案上,滚了几滚。

“喏,一个钱。”她下巴微抬,带着施舍般的笑意,“给我来碗馄饨。皇后娘娘亲手下的,想必滋味……不同凡响。”

空气瞬间凝固了。

秋棠的眼睛红了。张嬷嬷死死盯着锅,像要盯出个洞来。假山石后面看热闹的嫔妃宫女们,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皇后如何下台——是勃然大怒治丽嫔的罪,还是忍气吞声接下这一个铜板的羞辱?

丽扬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看着案板上那枚孤零零、带着明显羞辱意味的铜钱,心里那点火气,反而沉了下去,变得冰冷又清晰。

我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枚铜钱,而是拿起一个粗瓷大碗,递给张嬷嬷。

“嬷嬷,”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下碗馄饨。十个。”

张嬷嬷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响亮地应了一声:“哎!”动作麻利地抓起一把馄饨,下进翻腾的滚汤里。

丽扬脸上的得意僵了僵。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馄饨端到了条案上。洁白的馄饨浮在金黄透亮的汤里,葱花翠绿,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没看丽扬,拿起另一把干净的勺子,舀起一个饱满的馄饨,吹了吹,然后……放进了我自己嘴里。

皮薄,馅嫩,汤鲜。张嬷嬷的手艺,确实没话说。

我慢慢地咀嚼,咽下。然后,又舀起一个,吹了吹,递给旁边因为愤怒和紧张而微微发抖的秋棠。

“秋棠,尝尝。张嬷嬷辛苦一夜的汤头。”

秋棠愣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碗,再看看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的丽扬,忽然明白了。她接过勺子,小心翼翼地吃了一个,用力点头:“嗯!好吃!娘娘,真好吃!”

我这才抬眼,看向脸色铁青的丽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丽嫔,你的馄饨好了。”我指了指案板上那碗我吃了一个、秋棠吃了一个的馄饨,“你的一个铜板,值两个馄饨。这碗里的,正好两个。请慢用。”

“你!”丽扬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那碗馄饨,指尖发颤,“舒念!你竟敢……竟敢让本宫吃你剩下的?!”

我微微挑眉:“哦?这是本宫和本宫宫人刚尝的,怎么是剩下的?难道丽嫔觉得,本宫和坤宁宫的人,不配和你同桌而食,甚至不配尝一口同一锅里的馄饨?”

这话扣下来,丽扬顿时噎住。她敢说皇后不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再者,”我拿起案板上那枚孤零零的铜钱,用两根手指捏着,举到她眼前,“丽嫔你给了一个铜钱,本宫就按一个铜钱的价给你东西。八个馄饨一碗汤,是五个铜钱。你给一个,自然只能得两个馄饨。公平买卖,童叟无欺。这话,本宫刚才就说过了。是你自己……只给了一个钱。”

我手一松,那枚铜钱“叮”一声,掉回案板上。

“馄饨给你了。钱,本宫也收下了。两清。”我坐回条案后面那张旧杌子上,不再看她。“丽嫔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再掏四个钱,买一碗新的。”

周围死一样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丽扬和那碗“两个馄饨”上。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张俏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精彩纷呈。

就在这时,一阵更浓郁的鸡汤香气,被风裹着,飘散开来。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这极度安静尴尬的时刻,极其清晰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来源看去。

是站在丽扬身后的刘美人!她大概昨晚份例减了没吃饱,被这香气勾得实在难受。此刻被众人盯着,她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声肚子叫,像一根针,瞬间戳破了紧绷的、充满恶意和看戏的氛围。

空气微妙地变了。

安嫔悄悄咽了下口水,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锅里翻滚的馄饨。其他几个嫔妃,表情也都有些松动。

张嬷嬷瞅准时机,拿起铜勺,在锅边清脆地敲了两下,吆喝起来:“鸡汤小馄饨——热乎的鸡汤小馄饨——皮薄馅大汤鲜味美——五个大钱一碗——不好吃不要钱嘞——”

这一声吆喝,打破了僵局。

一直站在假山石后面看热闹的、位份最低的苏才人,第一个动了。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低着头快步走过来,掏出五个铜钱,轻轻放在条案上,声音细如蚊蚋:“娘……娘娘,给臣妾来一碗。”

我点点头:“秋棠,给苏才人盛一碗。小心烫。”

“哎!”秋棠响亮地应着,麻利地拿起碗,舀上满满一碗馄饨,汤多得几乎要溢出来,又撒上一大把翠绿的葱花,殷勤地递过去。

苏才人接过碗,也顾不上烫,先喝了一大口汤,眼睛瞬间亮了。她又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这一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好吃!真好吃!”

热汤热食下肚,驱散了清晨的寒气,也驱散了刚才那点难堪和剑拔弩张。苏才人站在条案边,小口小口吃得香甜。

有人带头,效果是惊人的。

安嫔犹豫了一下,也走过来,掏出五个铜钱。“也……也给我一碗。”

刘美人红着脸,低着头,紧跟着安嫔也买了碗。

很快,条案上就排起了小小的队伍。那些刚才还在看笑话的嫔妃宫女太监,闻着越来越浓的香气,看着别人吃得香甜,自己肚子里的馋虫也压不住了。五个铜钱不算多,份例再减也挤得出来。

条案上的铜钱,渐渐多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听着比丝竹管弦顺耳多了。

丽扬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枚准备羞辱我的铜钱。她看着眼前突然热闹起来的摊子,看着那些刚才还跟她一起嘲笑皇后的人,现在都捧着碗吃得头也不抬,甚至没人再注意她,一股巨大的羞辱感涌上来,比刚才更甚百倍。

她死死咬着嘴唇,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最终,她猛地一跺脚,转身就走,把那碗“两个馄饨”和那枚铜钱,都留在了案板上。

秋棠看着丽扬气冲冲的背影,小声哼了一下,有点解气,又有点担心。“娘娘,丽嫔她……”

“随她去。”我看着锅里翻滚的汤水,又拿起一个碗,“秋棠,数数钱。”

秋棠这才想起,赶紧低头去数条案上那堆铜钱。越数,眼睛瞪得越大,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娘娘!娘娘!这……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咱们……咱们就卖了……卖了七十三文钱!”

七十三文!够买多少斤炭?多少斤米?够坤宁宫上下吃几顿饱饭了?

张嬷嬷搅着汤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

我看着条案上堆起的铜钱,心里那点沉甸甸的石头,似乎被撬开了一条缝,透进点活气来。这路子,行得通!

收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条案上的铜钱,被秋棠仔细地收进一个粗布口袋里,沉甸甸的一小袋。

“娘娘,一共一百五十六文!”秋棠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脸都激动得发红。

张嬷嬷一边收拾锅灶,一边感慨:“老奴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头一回……头一回觉得这铜钱的响声这么好听!”

我帮着把最后几个碗摞起来,心里盘算着。一百五十六文,刨去买鸡、买肉、买面粉的本钱……净赚至少七十文!这还只是第一天,只做了半天!

“娘娘,”秋棠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小精明,“奴婢瞧着,安嫔她们几个,吃得可香了,还偷偷问奴婢明天还来不来呢。奴婢看……咱们是不是……加点量?”

我点点头:“明天多准备些。还有,”我想了想,“光卖馄饨也不行,太单一。让张嬷嬷想想,看能不能再做点别的点心?便宜、顶饿、好做的。”

“哎!这个老奴在行!”张嬷嬷立刻接话,“枣泥糕!糯米糍!或者蒸点素菜包子?馅儿弄点粉丝豆腐,加点油渣,香得很!本钱还低!”

“好。”我拍板,“明天都备上。价格……枣泥糕三文一块,素包子两文一个。馄饨还是五文一碗。”

“娘娘英明!”秋棠和张嬷嬷异口同声。

接下来的几天,老海棠树底下,成了后宫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天蒙蒙亮,摊子还没支起来,就有人来排队了。嫔妃、美人、才人、宫女、太监……位份高低在热腾腾的食物面前,似乎也没那么分明了。

张嬷嬷的手艺没得说,用料也实在。鸡汤馄饨鲜香,素包子馅料饱满,枣泥糕甜而不腻。五个铜钱能吃饱吃好,比份例里那些冷冰冰的点心强太多。

条案上的铜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秋棠收钱收得眉开眼笑,张嬷嬷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一直带着笑。

我主要负责坐镇,偶尔帮把手。看着一张张因为满足热食而舒展的笑脸,听着那些“娘娘您这馄饨真鲜”、“张嬷嬷这包子太香了”的真心夸赞,心里那点皇后的架子和忧虑,反倒被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丽扬一直没再来。

我知道她气疯了,也知道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她在等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生意特别好,还没到晌午,准备的东西就卖掉了大半。排队的人还不少。

“让开!都让开!”

一声尖厉的呵斥,像冷水泼进了热油锅。

人群哗啦一下分开一条道。

丽扬扶着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孙嬷嬷,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她今天打扮得格外艳丽,脸上带着一种“你们死定了”的得意。

孙嬷嬷板着一张棺材脸,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扫过简陋的摊子、冒着热气的锅、排队的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

“皇后娘娘。”孙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太后娘娘闻说这几日御花园里开了个新鲜买卖,热闹得很。特命老奴前来看看,是何等营生,引得六宫嫔妃如此趋之若鹜,连规矩都忘了?”

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刚才还热热闹闹排队的嫔妃宫女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缩着脖子往后退。

秋棠和张嬷嬷的脸唰地白了。

丽扬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来了。我心里反而定了定。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神色平静:“孙嬷嬷辛苦。太后娘娘有何示下?”

孙嬷嬷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走到条案前,拿起一个刚出笼的素包子,掰开看了看馅料,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皇后娘娘,”她放下包子,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您贵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却在御花园这等地方,行商贾贱役之事,与宫人争利,成何体统?这锅碗瓢盆,烟火缭绕,将皇家的威仪置于何地?此等行径,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字字句句,都扣着“规矩”、“体统”、“皇家威仪”的大帽子。压力像山一样压过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皇后如何辩解,或是……如何被治罪。

我轻轻吸了口气,没急着反驳孙嬷嬷的大道理。反而转身,从条案底下拿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

里面,是这几天赚的所有铜钱,串得整整齐齐,满满一匣子,沉甸甸的。

我把木匣子端起来,捧到孙嬷嬷面前。

“孙嬷嬷请看。”

孙嬷嬷皱眉,疑惑地看着我。

“这是几日来,嫔妃宫人们自愿花费,购买吃食所得。”我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一共,九百七十五文。”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因为害怕而低着头的嫔妃宫女,声音提高了一些:“嬷嬷问本宫为何行此‘商贾之事’?本宫不敢说‘体恤后宫’,也不敢妄言‘为皇上分忧’。本宫只知道,北边旱着,南边涝着,前朝打仗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内务府账上,已经空了。”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抽气声。这些底层嫔妃和宫人,平时哪能知道这些。

“皇上的份例减了,太后的份例减了,本宫的份例也减了。”我看向孙嬷嬷,语气沉重,“底下各位姐妹,各位宫人,份例减得更多。寒冬腊月,炭火不足,棉衣单薄,肚子里没点热乎食顶着,如何熬得过?”

孙嬷嬷的脸色微微动了一下。

我捧着那匣子铜钱,继续道:“这九百七十五文钱,买不了多少炭,也买不了多少米。但至少,”我指着锅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馄饨汤,“能让坤宁宫上下,加上张嬷嬷和几个帮手的宫人,今晚都能喝上一碗热汤,吃上几个热乎的包子。不用饿着肚子,在冷风里当值。”

“本宫身为皇后,不能眼看着身边的人饥寒交迫。本宫没什么大本事,只有这点子力气,带着她们自己挣口热乎饭吃。至少,坤宁宫的人,本宫管得住,也……养得起。”

我把那沉甸甸的木匣子,轻轻放在条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至于皇家威仪……”我抬眼,看向孙嬷嬷,声音平静无波,“威仪是人心里的敬畏,不是靠饿着肚子摆架子撑出来的。孙嬷嬷觉得本宫此举有损皇家体面,本宫认罚。太后娘娘若有训斥,本宫即刻去慈宁宫领受。”

周围死一般寂静。

风似乎都停了。

那些低着头的嫔妃宫女们,再抬起头时,眼神都变了。有惊讶,有动容,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从未有过的敬意。

孙嬷嬷看着条案上那匣子铜钱,又看看我,再看看周围那些嫔妃宫女脸上的神情,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她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像是有千斤重。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竟对着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宫礼。

“皇后娘娘辛苦。”她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少了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锐利。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依旧沉稳,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

丽扬脸上的得意,早在孙嬷嬷沉默时就僵住了。此刻看到孙嬷嬷不仅没发落皇后,反而行了礼离开,她彻底懵了,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像个打翻了的调色盘。她看看孙嬷嬷的背影,又看看我,再看看周围那些明显站到皇后一边的嫔妃们,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一个字也没挤出来,恨恨地一跺脚,追着孙嬷嬷跑了。

一场看似雷霆万钧的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散了。

“娘娘!”秋棠激动地跑过来,声音都带了哭腔,“刚才……刚才吓死奴婢了!”

张嬷嬷也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我紧绷的脊背,这才松懈下来,手心全是冷汗。

“没事了。”我拍拍秋棠的手,看向惊魂未定的众人,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继续吧,还有谁要馄饨包子?剩下这点,半价!”

人群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小小的欢呼,重新围拢过来。

那场风波,像一块试金石。

太后那边再没有任何动静。孙嬷嬷那天沉默的离去和那一礼,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

丽扬彻底消停了,据说在宫里发了好几天脾气,摔了不少东西,但再也没敢来摊子前捣乱。

而老海棠树下的生意,却像被风吹过的野草,更加蓬勃地生长起来。

生意好得出乎意料。

光靠我和张嬷嬷、秋棠,加上坤宁宫几个粗使宫女,根本忙不过来。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准备,收摊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这钱是赚着了,可人也快累趴下了。

这天下午,刚收完摊,秋棠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嘟囔:“娘娘,奴婢瞧着安嫔娘娘身边的翠儿,手脚挺麻利的,人又机灵,咱们是不是……”

“雇人?”我正揉着发胀的额角,闻言摇头,“不行。咱们这摊子,说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雇宫人,容易落人口实。”

正说着,安嫔带着刘美人、苏才人几个,期期艾艾地找来了。她们手里都捏着个小钱袋。

“皇后娘娘,”安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臣妾……臣妾瞧着您这摊子生意红火,每日进项不少……臣妾……臣妾也想跟着您……沾点光。”她把钱袋往前一递,“这是臣妾攒的体己,不多……您看,能不能算臣妾也入一份?”

刘美人和苏才人也赶紧把钱袋递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我。

入股?

我愣了一下,随即豁然开朗!

对啊!摊子是我开的,核心手艺在张嬷嬷手里。她们出钱入股,按股分红,这样就不是雇她们干活,而是“合伙经营”!名头好听,利益捆绑,还能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

“这主意好!”我一拍手,“安嫔、刘美人、苏才人,你们有心,本宫自然应允。这样,你们每人出五百文钱,算一股。每日的收益,扣掉本钱,净赚的钱,按股分红。如何?”

五百文,对于份例微薄的她们来说,几乎是全部积蓄了。

但安嫔她们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行!听娘娘的!”她们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这可比干等着份例强多了!

有了第一批“股东”加入,人手立刻充裕起来。安嫔管账(她爹是个小商人,她懂点算账),刘美人手脚麻利负责卖货,苏才人细心负责收拾碗筷维持秩序。她们带来的宫女,也帮着打下手。

摊子的规模一下子扩大了。

我们不仅卖馄饨、素包子、枣泥糕,还根据张嬷嬷的建议,增加了新花样:热腾腾的姜糖水(两文一碗),喷香的芝麻烧饼(三文一个),甚至偶尔还能弄到点新鲜水果(切成小块,五文一小碟)。

老海棠树下,简直成了后宫里的“美食广场”。

嫔妃们入股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看臣妾能入股吗?”李婕妤揣着银子挤过来。

“娘娘!还有我!我出八百文!”王美人急吼吼地喊。

“娘娘!我娘家给我捎了点私房,我也要入一股!”连平时最谨小慎微的赵常在都来了。

短短几天,后宫里有头有脸的嫔妃,除了丽扬那一小撮铁杆,几乎全都成了“海棠树下小摊”的股东。她们投进来的铜钱,串起来能绕坤宁宫好几圈!

人多了,钱多了,摊子更大了,麻烦也来了。

这天,负责管账的安嫔愁眉苦脸地来找我。

“娘娘,账……有点对不上了。”她拿着账本,指着其中几页,“您看,昨天买鸡的钱,明明记着是三百文买了三只,可今天算支出,这项支出是三百五十文?还有这面粉,前日入库记了十斤,今日出库做包子用了六斤,可账上显示只消耗了五斤?还有……”

我拿过账本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账目确实有点混乱,收入支出,存货盘点,对不上号的地方不止一处。虽然都是小数目,但长此以往,很容易出大问题,也容易引发股东之间的猜忌。

“谁经手的?”我问。

安嫔有些为难:“买鸡买面这些采买的活,是刘美人和她宫里的春喜负责的。入库是苏才人记的。出库是张嬷嬷报的数……”

“叫她们都过来。”我放下账本。

很快,刘美人、苏才人、张嬷嬷都来了。我把账本上的问题一说。

刘美人立刻叫起来:“娘娘!这鸡涨价了!那老太监坐地起价!我跟他吵了半天,最后三百五十文买了三只!安嫔姐姐记三百文,那是我还没来及跟她说!”

苏才人细声细气地解释:“入库……入库那天风大,账本被吹乱了,我好像……好像记错了斤两……”

张嬷嬷也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昨天包子馅用得多,面粉出库是六斤!我记岔了,跟秋棠姑娘报成五斤了!”

问题找到了。不是有人贪污,是规矩没立好,流程太乱,各环节沟通不畅,加上忙中出错。

“这样不行。”我敲了敲账本,“钱多了,人多了,必须立规矩。”

当天下午收摊后,我把所有“股东”和核心管事的人都召集到坤宁宫。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开门见山,“咱们这摊子,现在不是小打小闹了。各位姐妹投了钱,是信任本宫。本宫不能让大家的钱打了水漂,也不能让这摊子乱下去。”

我拿出几张纸,上面是我和安嫔商量后草拟的章程。

“第一,明确职责。采买归采买,入库归入库,出库归出库,管账归管账。各司其职,互相监督。采买必须有两人同行,货比三家,回来立刻登记入库数量和价格。出库必须由张嬷嬷签字确认数量,报给管账的安嫔。每日收摊,安嫔必须把当天的流水和存货盘清,公开给所有股东查看。”

“第二,建立账本。收入一本,支出一本,存货一本。每日核对,账实必须相符。所有股东,随时可以查账。”

“第三,明确分红。每月初五,结算上月净利,按股分红。公平公开。”

“第四,奖惩制度。做得好,月底有额外分红奖励。出了错,按规矩扣钱,甚至退股。”

我一条条念完,环视众人:“各位姐妹,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想得周到!”刘美人第一个表态。

“就该这样!清清楚楚的,大家心里都踏实!”李婕妤附和。

“全凭娘娘做主!”众人纷纷应和。

规矩立起来,摊子运转得更顺畅了。虽然每天还是忙得脚不沾地,但看着账目清晰,收益稳定增长,股东们脸上都是笑,干活也更有劲。

分红的那一天,坤宁宫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安嫔拿着账本,声音激动地宣布:“各位姐妹!上个月,咱们‘海棠树下小摊’,扣除所有本钱开销,净赚……十五两七钱银子!”

“哇!”屋里一片惊叹。十五两银子!这在平时,够她们攒多久!

安嫔继续念:“按每股应得……安嫔一股,得一两二钱银子;刘美人一股,得一两二钱;苏才人一股,得一两二钱;李婕妤一股,得一两二钱……”

她一个个名字念下去,一个个沉甸甸的小银锞子或串好的铜钱,发到每个人手里。

拿到钱的那一刻,无论是位份高的安嫔,还是位份最低的苏才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这是她们凭自己“本事”赚来的钱!不是份例,不是赏赐!

刘美人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眼睛放光:“娘娘!这钱……这钱我能托人捎给我娘!家里弟弟要娶媳妇,正愁着呢!”

苏才人捧着那串铜钱,眼圈都红了:“奴婢……奴婢能给家里捎点肉钱了……”

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我心里也暖洋洋的。这感觉,比收到什么奇珍异宝都强。

“姐妹们,”我笑着开口,“这只是开始。本宫想着,光靠咱们一个摊子,终究有限。御花园这么大,冷宫那边地方也空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多开几个‘分号’?”

“分号?!”所有人都惊呆了,随即是巨大的惊喜!

“娘娘!您是说……像宫外那样,开连锁铺子?”安嫔脑子转得最快。

“对!”我点头,“咱们可以选几个不同地方,卖不同的东西。比如冷宫那边地方大,可以弄个露天的小吃集市,卖点更热闹的。御花园东边景致好,可以弄个雅致点的,卖点茶水和精细点心。人手,就从各位入股姐妹的宫里出,或者让她们推荐可靠的宫人。本钱,就用咱们赚的钱和后续的入股滚动起来。”

这个大胆的设想,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好!太好了!娘娘英明!”

“臣妾宫里的小路子,人特别勤快!”

“我推荐我宫里的冬雪,她调的一手好凉茶!”

大家七嘴八舌,兴奋地讨论起来,坤宁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希望。

几个月后。

寒冬已过,御花园里新绿初绽,花苞点点。

后宫的生活,似乎也随着这春天,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曾经因为份例缩减而弥漫的愁云惨雾,被一种忙碌而充实的氛围取代。

“海棠树下小摊”已经发展成了后宫“连锁美食集团”。除了老海棠树下的总店,御花园东边的“听雨轩茶点铺”,冷宫附近空地上的“聚香苑小吃市集”,都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热汤热面到凉茶糕点,从针头线脑到宫女们自己做的绣品小玩意,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圈。

入股的后宫嫔妃们,成了最积极的“经营者”和“供应商”。她们想方设法地贡献点子、人手、甚至娘家的资源(偷偷的)。安嫔的娘家帮忙联系到了城外更便宜的米面油;李婕妤托人从江南捎来了上好的茶叶;连最沉默寡言的赵常在,都拿出了家传的酱菜方子,在小吃市集上卖得极好。

每月初五的分红日,是后宫最热闹的节日。坤宁宫正殿里,按照股份大小,银子铜钱分得清清楚楚。嫔妃们拿着自己那份分红,有的喜滋滋地存起来,有的托人捎出宫贴补家用,也有的用来“再投资”,改善自己的小摊点。

大家脸上的笑容多了,气色好了,宫里的气氛也前所未有地和谐。那些勾心斗角、拈酸吃醋的事,在真金白银的收益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丽扬?她依旧关起门来过她的日子,只是听说摔东西的次数少了,大概是知道大势已去,也或许是……看到别人赚钱,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这天傍晚,夕阳的金辉洒满了坤宁宫的庭院。

我和秋棠、张嬷嬷正在小厨房里,跟新来的小宫女学做一种新的江南点心。面粉沾了一脸,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娘娘!娘娘!”安嫔脚步轻快地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您快去看看!皇上……皇上来了!在咱们老海棠树那儿呢!”

皇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几个月的忙碌,几乎让我忘了宫墙之外还有前朝,还有皇帝。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是觉得我胡闹,还是有损皇家体面?

我匆匆洗了手,整理了一下衣裳,带着一丝忐忑,快步走向御花园西北角。

夕阳的余晖透过老海棠树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树下的摊子还在,但已经收了大半。条案旁,那个穿着明黄色常服的高大身影,格外显眼。

皇帝背对着我,正微微弯腰,看着条案上张嬷嬷还没来得及收走的一碗馄饨。孙嬷嬷垂手侍立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丽扬不知何时也来了,远远地站在一棵树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边。

皇帝拿起条案上的一双筷子——那是张嬷嬷自己用的普通竹筷。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夹起一个馄饨,吹了吹,放进了嘴里。

他慢慢地咀嚼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咽下去,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嗯。”他放下碗,只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

“皇……”我刚想上前行礼说话。

皇帝却转过了身,目光落在我身上,还有我身后跟着的一众嫔妃。他的视线在我们沾着面粉的围裙上扫过,在安嫔手里拿着的账本上顿了顿,又看了看条案上那些简陋却擦得锃亮的锅碗瓢盆。

“舒念,”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你搞得动静不小。”

我垂下眼:“臣妾……”

“前些日子,户部尚书跟朕诉苦,说后宫用度骤减,嫔妃们毫无怨言,反倒精神头十足,还托人往家里捎钱,夸赞皇后贤德持重。”皇帝打断我,语气似乎有点……古怪?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条案,落在那碗被他吃了一个馄饨的汤碗上。

“你这馄饨,”他忽然问,“卖多少钱一碗?”

我一愣,下意识回答:“五……五个大钱。”

“五个大钱……”皇帝重复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语。随即,他抬眼看向我,脸上那种惯有的威严和沉郁,似乎被夕阳柔和了些许。他朝旁边伸出了手。

孙嬷嬷立刻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

皇帝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

叮,叮,叮,叮,叮。

五枚铜钱,被他一枚一枚,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条案上。就在刚才放馄饨碗的地方。

“再来一碗。”他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要葱花多的。”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包括孙嬷嬷,包括树后面偷看的丽扬。

皇帝……付钱了?亲自付了五个铜钱?买一碗馄饨?

张嬷嬷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差点把勺子扔了。“哎!哎!老奴这就给您下!现下!保证葱花多多的!”

她手忙脚乱地去生炉子,拿馄饨。

皇帝没再看我们,自顾自地走到旁边一张旧杌子上——那是我平时坐的那张——坐了下来。姿态随意得不像个皇帝。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那五枚静静躺在条案上的铜钱上,折射出一点温暖的光泽。

丽扬从树后走出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最后,默默地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花丛深处。

张嬷嬷把一碗热气腾腾、撒了厚厚一层葱花的馄饨端到皇帝面前的小几上。

皇帝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夕阳的余晖,小摊的烟火气,还有那碗普通的馄饨,此刻构成了一幅奇异的、却又无比和谐的画卷。

我紧绷的心弦,在那一刻,彻底松了下来。一股暖流,伴着馄饨的香气,悄悄涌上心头。

这摊子,稳了。

日子像御花园里那条潺潺的小溪,平稳而顺畅地流淌着。

后宫的“连锁生意”越做越红火,甚至开始“内销转出口”。嫔妃们托可靠的关系,把一些宫里自制的、不犯忌讳的精致点心、绣品,悄悄送到宫外相熟的铺子寄卖,换来的钱再投入“集团”运营,或者贴补家用。宫里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宽裕滋润起来。

皇帝来过那一次之后,再没亲自光顾过小摊。但内务府那边,对我们的“经营活动”彻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偶尔行个方便。孙嬷嬷那边,更是再无动静。

我知道,那五枚铜钱,就是最好的默许。

这天傍晚,坤宁宫的小厨房里香气弥漫。张嬷嬷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炖着浓香的鸡汤,案板上是码得整整齐齐、刚包好的小馄饨。

秋棠坐在小杌子上,一边剥葱,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我坐在窗边,翻看着安嫔送来的这个月的账本。最后一页,清晰地写着:

净利:五十二两八钱。

窗外,晚霞漫天,像泼洒开的暖橙色染料,温柔地笼罩着整个紫禁城。

一切都很好。

“秋棠,”我放下账本,看向窗外,“明天……咱们摊子上,鸡汤馄饨多备点。天暖和了,吃的人多。”

“哎!知道啦娘娘!”秋棠脆生生地应着。

张嬷嬷掀开锅盖,浓郁的鸡汤香气瞬间充盈了整个屋子。她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递过来:“娘娘,您尝尝,这汤头够不够鲜?”

我走过去,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滚烫,鲜美,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直达心底。

“嗯,刚好。”我笑着点头。

窗外,最后一缕霞光,温柔地落在那口咕嘟咕嘟冒着幸福气泡的汤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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