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打烊,八岁女孩攥着十块钱求我别关WiFi。
“我爸带新阿姨回家,让我等电话才能回。”
我把她按进最暖和的卡座,自己撑在收银台硬熬。
凌晨五点刺耳铃声炸响,听见她爸吼:“催命啊死丫头?”
我劈手夺过手机:“遗弃罪材料我天亮就交妇联。”
他慌了:“老子付了十块!”
我甩出收款码:“行,监护费四万,现在付。”
半年后他跪在店门口哭求,玻璃门内,我正给女孩梳头。
“小雨,户口迁好了,”我把梳子递给她,“去,告诉你爸,他现在得预约缴费才能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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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
卷闸门“哗啦”一声砸下,割断门外最后一点黏糊糊的霓虹光影。累,像被抽了骨头。我撑着酸痛的腰,指尖刮着操作台上凝结的糖浆,黏腻冰凉。
“老板…”
细得像根快断的线。我猛回头。
最暗的角落卡座,缩着一小团影子。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裹着个顶多八岁的女孩,空荡荡的。桌上那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只剩个冰凉的底,杯壁凝着水珠。她两只小手死死扣着杯子,指关节绷得死白,几乎要嵌进廉价的塑料里。
我皱眉,尽量让声音别太硬:“打烊了,小妹妹,快回家。”
她没动,头埋得更低,细脖子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老板…”声音抖着飘上来,“能…能别关那个吗?”她飞快地、像被烫到似的瞥了眼墙上亮着蓝光的WiFi路由器,“我…我就坐门口台阶上…行不行?”
台阶?夜风正卷着垃圾袋在空荡的街上打旋!一股火“噌”地顶到我嗓子眼:“外面多冷!这么晚你一个人?爸妈呢?!”
话刚出口,她肩膀猛地一缩,像挨了一鞭子。沉默了几秒,死寂。然后,那细弱的声音才艰难地挤出来,平铺直叙,却像冰渣子:“我爸…又带阿姨回宿舍了。”她摊开汗湿的手心,一张皱巴巴、浸着潮气的十元纸币,“他给的…让我等电话…电话响了,才能回。”
那张破旧的十块钱,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眼球上。操!
我胸口剧烈起伏,后面更难听的话在嘴里滚了几滚,被我死死咬碎咽下去。她被我骤然拔高的声音吓着了,整个人拼命往后缩,瘦小的脊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嵌进去。
那惊惶的退缩像盆冷水,浇得我心头火“滋啦”一声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沉甸甸的东西坠着。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疲惫感排山倒海。“过来,”声音哑了,我指了指收银台旁边那个最避风、离空调出风口最近的卡座,“坐这儿。WiFi给你开着。我在这儿,别怕。”
她猛地抬起头。昏黄灯光下,那双一直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迅速被涌上来的水汽模糊。她没说话,只是用力地、幅度很大地点了下头,抱起那个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旧书包,像只受惊后终于找到洞穴的小兽,飞快地挪到我指的位置,紧紧贴着墙根坐下,把书包死死抱在胸前,筑起一道小小的壁垒。
我“哗啦”一声把卷闸门彻底拉到底,锁死。只留操作台上一盏昏黄的小壁灯,吝啬地圈出一小团光晕。巨大的寂静和空调低沉的嗡鸣瞬间吞噬了小店。我坐回收银台后的高脚凳,冰凉的台面贴着胳膊肘。累,眼皮沉得像挂了铅坠。
不能睡…看着点…这念头刚冒头,就被汹涌的疲惫彻底淹没。意识像沉入粘稠的黑油。
身体猛地一坠!像是从高处跌落。我惊醒,脖子僵得像生了锈,一动就“咔”轻响。店里还是那片昏黄死寂。
我下意识看墙上的钟。
五点零七分。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着后怕,毒蛇般顺着脊椎骨窜上来!五个小时!那畜生!
我猛地扭头看向角落。
女孩还缩在那里。姿势几乎没变。小小的一团,下巴搁在旧书包顶上,眼睛闭着。惨白的光线下,脸颊上蜿蜒的泪痕闪着微光。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小小的身体时不时惊悸般抽动一下。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单调、催命符般的手机铃声,猛地炸裂了死寂!像生锈的锯子在神经上拉扯!
女孩像被高压电击中,瞬间弹起!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全是惊弓之鸟般的恐惧,没有半分睡意。她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旧书包,动作因为极度的慌乱和恐惧而扭曲僵硬。
终于,她掏出一个屏幕裂成蛛网的破旧手机。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刺眼地闪烁着。她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划了好几下才接通,立刻把冰凉的手机死死按在耳朵上,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惊惶:“爸…爸爸…我…我能回…”
店里太静了。静得我能清晰听到听筒里漏出的咆哮。粗嘎,含混,带着宿醉的浑浊和暴戾:
“催命啊死丫头?!才几点?!吵吵什么吵!等着!再等会儿!老子他妈还没睡够!烦不烦!”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耳膜,也扎进角落里那个瞬间僵直、无声崩溃的小小身体里。她抱着手机,指关节捏得死白,嘴唇剧烈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汹涌地冲出眼眶,断了线似的砸在油腻的桌面上。
那无声的崩溃和电话里恶毒的咆哮,瞬间点燃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我一步从高脚凳上跨下,鞋跟砸在地砖上“咚”的一声闷响。冲到卡座前,带着一股自己都未察觉的蛮力,我一把就将那破手机从她冰冷僵硬的小手里夺了过来!她似乎完全懵了,睁着那双盛满巨大惊恐和泪水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我把手机直接怼到耳边。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是更狂暴的、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咆哮:“喂?!谁?!他妈的是谁?!”
积压了一夜的怒火和冰冷的鄙夷轰然爆发!我对着话筒,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刀锋,冰冷锋利:
“我是谁?我是你女儿在奶茶店冻了五个小时的老板!遗弃未成年人的证据我录好了,天一亮,材料就会摆在妇联和街道派出所的桌子上!你想进去蹲着清醒清醒吗?”
电话那头骤然死寂!只有粗重、带着浓重酒臭味的喘息声,一下,又一下,像破风箱。几秒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色厉内荏,带着被戳穿的狼狈和虚张声势:
“关…关你屁事!老子付了钱的!十块钱!够她坐一晚上了!你他妈一个破开店的,管得着老子家事?!把电话给我女儿!”
“付钱?”我怒极反笑,笑声短促尖锐,像玻璃刮过金属,“行!那就按你的规矩来!”
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还在无声颤抖、泪流满面的小小身影,心头的火烧得又冷又硬。我对着话筒,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过去:
“暖气费,包夜费,二十四小时高级安保监护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这个老板的人工费!零头给你免了,四万!现在!立刻!扫码付清!”我“啪”地一声把自己的收款码拍在沾着柠檬水渍和泪痕的桌面上,声音淬冰,“付不出来?很好,天亮我就带她去验伤、报案!你猜警察和妇联信你十块钱的鬼话,还是信她满身的冻疮和我的录音?选!”
绝对的死寂。连那粗重的喘息都消失了。时间凝固。几秒后,听筒里传来一声短促、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抽气,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空洞地回荡。我放下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低头看向角落。
她依旧蜷缩着,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缩成防御的姿势。脸上全是狼狈的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但此刻,她没有再哭。她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那里面,巨大的惊恐和茫然像潮水般缓缓退去,露出底下一种难以置信的、微弱却异常明亮的光。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那眼神,像一根带着温度的针,轻轻刺破了我翻腾的怒火。一股混杂着心疼和更沉重责任的暖流,缓缓涌上。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个破旧的手机轻轻放回她面前的桌子。“没事了。他不敢再打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小小的鼻翼翕动着。
我转身,按下烧水壶。滚水“咕嘟咕嘟”沸腾,白色的水汽升腾。我拆开最贵的那种桶面,厚厚的酱料包,大块的脱水牛肉,又拍进去一根火腿肠,一个卤蛋。浓郁的、带着暖意的香气霸道地驱散了店里冰冷的空气。
我把泡好的面端到她面前,放在那张还沾着泪痕的桌上。
“吃。”我把塑料叉子塞进她冰凉的小手里,“趁热。吃完,天就亮了。”
她看看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又看看我。眼底那点微弱的光,似乎被热气熏得更亮了些。她低下头,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吹着气,然后慢慢送进嘴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吞咽声。
我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不再说话,看着卷闸门缝隙里透进来的天色。浓黑,正一点点被深蓝稀释,遥远的天际线,挣扎出一丝极其顽固的灰白。
日子像被重新上了发条。我的小店,照常开门,关门,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茶香。只是角落那个最暖和的卡座,成了固定领地。
小雨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放学就来。安安静静地窝在那里,摊开书本和作业本。灯光下,小小的身影坐得笔直,睫毛低垂,专注得像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我不问。只是她来时,我会默不作声地倒一杯温水,或者切一小碟做饮品剩下的、最新鲜的水果丁——苹果脆甜,橙子饱满多汁,轻轻推到她桌角。她总会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腼腆的、小小的笑容,嘴角弯起,眼睛亮亮的:“谢谢老板阿姨。”声音细细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半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那个缩在角落里无声流泪的小影子,像吸足了水分的幼苗,悄然舒展。她脸上开始有了点红润,校服也不再显得那么空荡得吓人。我托开律所的朋友帮忙,妇联和街道介入,取证,沟通,拉锯。过程繁琐得像解一团乱麻,但每一步都踩得扎扎实实。直到那份监护权变更的协议,终于尘埃落定。
一个初冬的傍晚,风里带着凛冽的寒意。我刚把新熬的芋泥倒进保温桶,玻璃门被“哐当”一声撞得山响!门铃疯狂地尖叫起来。
一个男人,裹着一身浓重的劣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馊臭味,闯了进来。油腻打绺的头发黏在额头上,眼袋浮肿下垂,脸色是一种晦暗的青灰。那件脏兮兮的夹克裹着垮塌的身体,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打垮的颓丧和疯狂。他的目光像探照灯,在店里扫了一圈,瞬间就钉死在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是小雨的父亲。
他几步冲过去,带倒了旁边一张椅子,刺耳的刮擦声让小雨猛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她小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本能地绷紧,像受惊的幼鹿,迅速往卡座最里面缩去,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身前。那双刚刚还沉浸在书本里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本能的戒备填满。
“小雨!小雨啊!”男人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死的、病态的急切和哭腔,扑到桌边,“跟爸爸回家!爸错了!爸真知道错了!那贱人…她骗光了我的钱跑了!什么都没了…爸只有你了小雨…只有你才是爸的亲人啊…”他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带着污垢,就要去抓小雨细瘦的胳膊!
“别碰我!”小雨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整个人拼命往后躲,脊背死死抵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砰!”
我把手里沉甸甸的金属保温桶重重顿在操作台上!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小店都震了一下。
“谁准你进来的?”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浸透了冰渣子,瞬间冻住了男人伸出的手。
他动作一僵,猛地回头。看到我,那张灰败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愕,随即被一种混杂着羞愤、怨毒和彻底豁出去的蛮横取代。“是你?!”他喘着粗气,眼珠赤红,指着我,“我找我女儿!天经地义!你算什么东西?!把她还给我!我是她亲爹!”
“亲爹?”我绕过收银台,一步步走过去,鞋跟敲在瓷砖上,发出清晰、冰冷的回响。目光掠过小雨苍白惊恐的小脸,落回男人那张写满不堪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哦,记起来了。十块钱买女儿一夜‘寄存’,自己风流快活那个?”
我的话像淬了盐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脸上。他脸皮剧烈地抽搐着,那点强撑的蛮横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赤裸裸的狼狈和难堪。他眼神慌乱地躲闪,声音陡然低下去,带着令人作呕的哭求腔调:“我…我那是鬼迷心窍!我后悔了!那女人是毒蛇!她吸干了我的血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房子…钱…都没了…就剩小雨了…”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角落里的小雨,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小雨!爸错了!跟爸回家!爸以后当牛做马…”他又要扑过去。
“我说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压迫感,一步横在他和小雨之间,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手,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混乱的哀求、不甘的怨毒和一丝残余的戾气在他浑浊的眼珠里疯狂撕扯。“你…你到底想怎样?!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女儿?!”他嘶吼着,唾沫星子飞溅。
“凭她现在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铁,砸在地上铮铮作响,“想见她?想靠近她?”
我侧过身,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小雨。她依旧紧紧靠着墙壁,身体绷得笔直,小脸煞白,但最初的巨大惊恐正在慢慢褪去。那双乌黑的眼睛,越过我的肩膀,定定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怕,依赖,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对这个男人的怨。
我拿起操作台上那把桃木梳。梳齿圆润光滑。我走到小雨面前,背对着那个男人,挡住他所有令人不适的视线。我轻轻拢起她有些凌乱的柔软发丝,动作很慢,很轻柔。梳齿一下,又一下,耐心地穿过她的长发,将那些纠缠理顺。昏黄的灯光落在我们身上,投下一小圈温暖的光晕,将外面那个世界的肮脏和疯狂隔绝开来。
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在我一下下梳头的动作里,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她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乖顺得让人心疼。
店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梳子划过发丝的细微声响,和男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梳好了。一个简单清爽的马尾。我放下梳子,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小店都听清:
“小雨,户口本今天早上,街道那边已经办妥了,迁好了。”我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掠过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然后,转向身后那个僵立在阴影里、脸色灰败如鬼的男人。
“去,”我把那把还带着她发丝温度的桃木梳,轻轻放进她微微汗湿的小手里,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按了按,声音清晰平稳,“告诉你爸爸,他现在想见你,得提前预约。”
我微微偏头,视线锁住那个男人瞬间瞪大的、充满血丝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并且,缴费。”
小雨握紧了那把小小的桃木梳。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汲取了某种力量。然后,她抬起小脸,乌黑的眼睛看向那个曾经让她恐惧到骨髓里的男人。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泪水,也没有了刚才的惊惶。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被撑起来的、小小的勇气。
她的声音不大,细细的,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爸,”她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老板阿姨说,见您,要预约。”她顿了顿,小小的手指指向收银台旁边墙上贴着的、异常醒目的二维码,“还有,缴费。一次五千。”
男人脸上的表情彻底碎裂了。震惊、羞愤、难以置信、彻底被碾碎的绝望,像打翻的颜料盘,在他灰败的脸上疯狂搅动。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又一步,最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他跪在那里,对着那扇冰冷的、映着他自己狼狈不堪倒影的玻璃门,对着门内那个温暖光晕里、挺直了脊背的小小身影,终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野兽般的嚎哭。那哭声嘶哑破碎,在初冬傍晚的寒风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玻璃门外,城市的霓虹刚刚亮起,流光溢彩地切割着暮色。门内,暖黄的光晕下,我拿起毛巾,擦掉操作台上溅出的一滴芋泥。甜香弥漫。
“小雨,”我没回头,“作业写完了?明天家长会,我跟你一起去。听说你这次数学考了第一?”
角落里传来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然后是女孩清脆的、带着点小小骄傲的回答:“嗯!写完了!阿姨,卷子在书包里,您要看吗?”
玻璃门外的哭嚎撕心裂肺,门内的灯光下,芋泥的甜香暖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