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尽头,第九重魔渊的裂痕如恶兽巨口,贪婪吞噬着流霞与星屑。翻涌的混沌魔气中,隐约传来界壁不堪重负的龟裂声——那是三界崩塌的前奏。
就在这末日序曲里,夙璃的踝骨正被冰晶锁链绞入骨髓。
“以雪凰妖主纯血为引,固天裂,镇魔渊。” 天帝法旨的烫金篆文悬浮半空,字字化作幽蓝毒蛇,顺着她小腿攀咬而上,“抗旨不遵,妖墟…鸡犬不留。”
“咯吱…咯吱…”
锁链啃噬筋膜的黏腻声响,在死寂的接天台格外清晰。夙璃跪在万载玄冰上,金血从锁链啮咬处渗出,瞬间冻成赤红冰晶,挂满她素白嫁衣的下摆。寒意如活物钻入血脉,冻结妖力,更冻结了她胸腔里那颗因暴怒而灼烧的妖丹。
万里之外,幼弟凄厉的哭嚎穿透神识烙印刺入脑海——
“阿姐!别回来!他们用父王血诱魔——!”
三日前魔气倒灌,妖族十城已成修罗血池。她亲眼透过水镜看见父王被九根镇魂钉贯穿四肢,钉在焚妖城的残垣上放血。金血滴落处,万千低阶魔物嘶吼争抢,将昔日家园化作饕餮盛宴。
“夙璃…” 她染血的唇瓣开合,冰渣混着金血喷在法旨上,瞬间被神力蒸腾成猩红雾气,“…遵旨。”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她狠狠咽下,唯有锁骨处那道百年旧痕骤然灼烫——那是百年前雪谷救下少年玄溟时,他魔毒发作失控咬下的印记。齿痕深处,残留着他幼狼真身獠牙的妖毒,此刻正随着她翻涌的恨意尖啸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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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之眼,极寒炼狱。
玄溟赤足踏在北海龙君震颤的龙首上,墨发在罡风中狂舞。脚下是万丈寒渊,头顶是翻涌的雷云。他手中凝冰刃寒光吞吐,正对准龙君心口那片逆鳞。
“神君…饶命…” 龙君百丈龙躯在锁链中痉挛,金瞳泣血,“吾愿献出龙珠…”
“龙珠暖不了她的身子。” 玄溟的声音比万载玄冰更冷,冰刃毫无滞涩地刺入逆鳞缝隙,“你的心…尚可一用。”
噗嗤——!”
刃尖剜入血肉的闷响被龙君濒死的惨嚎淹没。一颗仍在搏动的、氤氲着冰蓝雾气的巨大龙心被生生掏出,滚烫龙血喷溅在玄溟银甲上,瞬间凝结成狰狞血晶。他看也不看脚下抽搐的龙躯,掌心神力包裹龙心,身影化作流光射向九重天。
“月微畏寒,此物…正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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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外,诛仙台畔。
夙璃的喜轿行过盘绕着怨魂的蚀骨锁链桥。桥下是吞噬仙骨的弱水,罡风卷着凄厉哭嚎撕扯着轿帘。捆缚她双腕的捆仙索早已磨破皮肉,勒进腕骨,蜿蜒金血浸透嫁衣袖口,在繁复的鸾凤刺绣上绽开朵朵暗沉黑梅。
“瞧这低贱妖物,真当披上嫁衣就能飞上枝头?”
“神君为月微仙子剜心去了,谁耐烦看她一眼?”
“听说她锁骨有疤,丑如蜈蚣,也敢肖想神君…”
仙婢侍从的窃笑与议论,毒针般穿透薄薄的红绸,扎进夙璃耳中。她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痛楚压下翻腾的屈辱与妖丹中几欲喷薄的杀意。齿痕在嫁衣领口若隐若现,灼痛更甚。
婚殿坐落于九天至寒的陨星崖,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冰棺。没有宾客,没有喜乐,只有万年不化的玄冰映着惨淡星光。夙璃一把扯下刺目的红盖头,凤冠珠翠碰撞出清脆又孤寂的声响。她踉跄走到合卺玉案前,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和领口下那道暗红齿痕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伤痕。
百年前雪谷,少年玄溟浑身浴血,魔毒侵蚀神志,獠牙刺破她皮肉,滚烫的狼血混着他的眼泪滴进她伤口…
“阿箬…等我…” 昏迷前,他死死咬着她锁骨呢喃。
回忆如冰锥刺心。夙璃猛地抬手欲掀翻玉案!
“轰——!!!”
殿门在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化为齑粉!狂暴的罡风裹挟着刺骨寒意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将她狠狠掼飞,后背重重撞上殿中支撑的青铜柱!
“呃!” 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夙璃喉头一甜,金血溢出嘴角。
玄溟的身影如亘古寒渊,裹挟着凛冽杀意踏入殿中。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身着素白流仙裙的女子。女子面容清丽绝伦,肌肤胜雪,眼下一点泪痣凭添几分楚楚可怜。最刺目的是——她裸露的精致锁骨光洁如玉,毫无瑕疵。
月微。
夙璃挣扎着想站起,剧痛却让她再次跌跪在地。她抬头,正对上玄溟那双俯瞰众生的冰寒银瞳,里面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与鄙夷。
“滚下来。” 玄溟的声音不高,却似万载寒风刮过骨髓。他手中甚至未动,一道凝若实质的**冰刃**已凭空生成,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劈向夙璃身后那张象征着正妻之位的——九天玄玉婚床!
“咔嚓——轰隆!”
价值连城的玄玉床应声而碎!飞溅的玉石碎片如锋利刀刃,在夙璃脸颊、手臂划开数道血痕。
“这位置…” 玄溟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女子放在唯一完好的暖玉榻上,指尖温柔拂过她鬓角,再转向夙璃时,已化作森然利剑,“…是阿箬的。你,不配。”
月微柔弱无骨地偎在玄溟怀中,纤纤玉指轻掩心口,秀眉微蹙,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神君…这里的妖气…好生刺鼻,刺得阿箬眼睛…好疼…” 她目光“无意”扫过夙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妖孽!” 玄溟眸中寒光大盛!他甚至未给夙璃任何辩驳的机会,袍袖一挥,一股沛然莫御的神力如巨锤般轰在夙璃胸口!
“噗——!”
夙璃如断线风筝般再次撞上铜柱,这一次,清晰的脊骨碎裂声令人牙酸。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金血从口中汩汩涌出,在身下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视野模糊中,她看到玄溟俯身,修长冰冷的手指带着神光,温柔地覆在月微紧闭的双眼上。
“闭眼,乖。” 他低沉的嗓音是夙璃从未听过的柔和,“莫让这殿中的…脏污,入了你的眸。”
脏污…
夙璃心口剧痛,比脊骨碎裂更甚!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弥漫口腔。就在这极致的屈辱与愤怒中,她左肩锁骨处的齿痕猛然爆发出灼目的赤金光芒!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呼唤,穿透皮肉骨髓,直刺灵魂!
“呃啊——!”
几乎是同时,正欲起身的玄溟如遭雷击!他猛地捂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挺拔的身躯竟踉跄着单膝跪地!无数破碎、混乱、染血的画面在他识海中疯狂冲撞——
皑皑雪谷,重伤濒死的银狼…
少女温暖的怀抱,锁骨被利齿刺穿的剧痛与奇异的慰藉…
“阿箬…等我…” 野兽般的低吼与滚烫的泪水…
“头…我的头!” 玄溟七窍竟渗出缕缕金血,银瞳中冰封的理智被撕裂,翻涌着原始的狂暴与…一丝深埋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眷恋与恐慌。
“神君!神君您怎么了?!” 月微花容失色,扑过去抱住玄溟颤抖的身体,带着哭腔指向夙璃,“定是这妖女!定是她用了什么阴毒手段害您!她见不得您对阿箬好!”
这指控如同点燃炸药的最后火星。
玄溟猛地抬头,银瞳已被暴戾的赤金彻底吞噬!他死死盯住蜷缩在地的夙璃,尤其是她锁骨处那仍在灼灼发光的齿痕,眼中最后一丝困惑被滔天怒火取代。
“孽畜!安敢惑我心神!” 他厉喝一声,五指虚空一抓!
数条缠绕着冰棘的锁链凭空出现,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贯穿了夙璃的琵琶骨!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终于冲破夙璃的喉咙。冰棘入骨,不仅带来极致的肉体穿刺之痛,更有一股冻结神魂、侵蚀妖力的极寒之力瞬间蔓延全身!她的妖丹仿佛被万载玄冰包裹,运转凝滞,光芒黯淡。
锁链猛地收紧、拖动!
夙璃像一块破布般被强行拖离地面,金血从琵琶骨创口喷涌而出,在冰冷的地面拖曳出两道刺目惊心的血痕,蜿蜒扭曲,竟隐隐构成一片残破的箬叶,指向殿外无边的黑暗与呼啸的寒风——那是通往冰渊的方向。
玄溟抱着瑟瑟发抖的月微,站在破碎的婚殿中央,如同掌控生死的神祇。他最后看了一眼被拖向深渊的夙璃,眼神冰冷彻骨,再无半分波澜。
“押入冰渊底层。”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漠然,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跪着…好好清醒清醒。”
殿门在夙璃彻底消失于风雪中的那一刻,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的光,也隔绝了她眼中…那点因齿痕异动而燃起的、微弱到近乎可笑的希冀,彻底湮灭于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之中。
葬神冰渊最底层,是连光阴都能冻结的**永寂死域**。
夙璃被冰棘锁链吊在万载玄冰凝成的**噬髓钉**上。三根贯穿琵琶骨的神力锁链绷得笔直,将她悬吊在半空,足尖离地三寸。下方并非实地,而是翻涌着**蚀魂寒雾**的深渊,雾气中无数冰晶尖刺如巨兽獠牙,渴望着鲜活的血肉。
“呃啊——!”
锁链骤然收紧!冰棘倒刺在骨缝中狠狠剐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玄溟抽走她神骨炼制的**镇魂钉**,正一根根钉入她膝骨、肩胛、脊椎!每钉入一钉,便有幽蓝符文亮起,疯狂抽取她的妖力与体温,注入身下寒渊。
“神君吩咐了,需得用姐姐的妖血…暖着这冰钉。” 月微裹着雪凰翎羽织就的披风,立于悬浮的冰台上。冰蓝流光映亮夙璃背后——七根最绚丽的尾翎被连根拔除,留下七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凝结着妖异的金红色冰晶。
暖炉贴上夙璃结满冰霜的脸颊,炉底却暗藏**焚脉针**!
“咔!”
细针瞬间穿透颧骨!夙璃闷哼一声,金血混着冰渣从伤口涌出。月微凑近她耳畔,呵气如毒蛇:“知道神君为何剜北海龙心么?因我随口说句‘畏寒’…” 她指尖抚过流光溢彩的羽衣,“可你这贱骨跪冰渊千年,怎么还不死?”
妖力在镇魂钉的压制下濒临暴走!夙璃猛地昂头,妖瞳金芒炸裂!
“轰——!”
束缚右臂的冰棘锁链应声崩碎!她染血的手抓向月微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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罡风卷着冰刃袭来!
玄溟的身影如鬼魅般降临,裹着万年寒气的袍袖狠狠抽在夙璃脸上!
“啪!”
骨裂声清晰可闻。夙璃如破败玩偶般撞上冰壁,整面玄冰墙蛛网般裂开。
“本君说过…” 玄溟将受惊的月微护在怀中,银瞳扫过夙璃,如同看一滩污秽,“妖性难驯。”
他虚空一抓,夙璃残破的左翼被无形巨力撕扯着展开!羽根处尚未愈合的创口再次崩裂,金血如泉涌。
“阿箬前日说,缺件跳舞的披帛。” 玄溟指尖凝出薄如蝉翼的冰刃,“你这些杂羽…勉强可用。”
“不——!” 夙璃的嘶吼被灌入喉中的寒风噎住。
冰刃划过!
没有切割声,只有一种灵魂被活生生剥离的恐怖寂静。三根仅存的、带着暗金纹路的次级飞羽被齐根削断!冰刃上附着的极寒神力瞬间冻结伤口,也冻结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转化为一种更可怕的、神经被亿万冰针刺穿的绵长酷刑!
羽片在玄溟掌心被神力炼化、延展,化作一条冰蓝与暗金交织的流光披帛。他温柔地系在月微臂弯,流苏垂落,映得佳人恍若九天玄女。
“喜欢吗?” 玄溟抚过月微光洁的锁骨。
“神君所赐,阿箬…欢喜至极。” 月微垂眸掩住得意,披帛轻扬,身姿翩跹旋转。
就在她旋舞的刹那——
“啊啊啊——!!!” 夙璃爆发出骇人的惨嚎!
每一根被炼化的羽毛,都残留着她最敏锐的痛觉神经!月微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扬臂,都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钝刀,在夙璃的神经中枢上反复切割、碾压!她像条离水的鱼在冰钉上疯狂抽搐,琵琶骨的锁链被扯得铮铮作响,金血如瀑洒落寒渊!
玄溟冷眼旁观,甚至抬手为月微的舞姿凝出一片冰晶幻化的落英缤纷。
“跳得好。” 他唇角微扬,“比某些妖物…顺眼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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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墟的求救血焰,如垂死巨兽的瞳孔,骤然灼红冰渊顶壁!
夙璃丹田内仅存的半颗妖丹疯狂震颤!父王嘶哑的吼声穿透神识烙印:
“璃儿!别回——!他们用你弟诱…”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玄溟——!!” 夙璃的嘶吼混着血沫喷出,“放我去妖墟!否则我自爆妖丹,大家同归于尽!”
妖丹骤然迸射刺目金芒,狂暴的能量将体表冰霜瞬间汽化!
玄溟银瞳微眯。
下一瞬,夙璃只觉天旋地转!玄溟的狼爪已扣住她后颈,冰冷的声音灌入耳蜗:“想见亲人?本君…成全你。”
空间撕裂!
再睁眼,已是地狱。
焚妖城已成巨大熔炉。焦黑的断壁残垣上挂满妖族残尸,金血汇成溪流,在滚烫的地面滋滋作响。城中央的祭魔柱上,妖王四肢被九根镇魂钉贯穿,金血顺柱身沟槽汩汩流下,汇入柱底沸腾的血池。无数低阶魔物浸泡其中,贪婪吸食着妖王神力,发出满足的嘶吼。
祭魔柱顶端,悬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少年——夙璃的幼弟清禹。他半边翅膀被撕碎,仅剩的独眼看到夙璃时骤然睁大!
“阿姐…走啊…”*残破的元神发出无声呐喊。
“清禹——!!” 夙璃肝胆俱裂!
妖力不顾一切爆发,挣开玄溟的钳制扑向祭魔柱!
“不知死活。” 玄溟声音未落,月微的惊呼响起:“神君!那妖王方才咒骂阿箬该永世为娼!”
银光炸裂!
玄溟的冰剑如九天裁决,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贯穿祭魔柱顶——
“噗嗤!”
剑尖穿透清禹单薄的胸膛,余势不减,狠狠钉入下方妖王的眉心!
时间仿佛凝固。
清禹小小的身体在剑锋上轻颤,独眼中最后的光熄灭。妖王金瞳怒睁,死死盯着夙璃,嘴唇无声开合:
“逃…”
“父王…清禹…不——!!!”
夙璃的悲啸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灵魂崩碎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方圆百里的焦土轰然塌陷,岩浆冲天而起!锁骨处的齿痕爆发出太阳般的光焰,一股源自洪荒的悲怆威压席卷天地!
玄溟如遭重锤!
“呃啊!” 他猛地抱住头颅跪倒在地,七窍金血狂涌!无数混乱染血的画面在识海炸开:
*雪谷寒风,少女温热的血滴在他狼唇…
“阿箬…等我…” 自己野兽般的呜咽…
少女将半颗跳动的妖丹塞进他染血的胸膛,丹心刻着一枚青翠的…
**箬叶纹**!
剧痛与混乱中,玄溟失控的狼爪本能地抓向夙璃——
“啊!” 月微的尖叫传来!
诛仙台边缘,月微“惊慌失措”地抓住夙璃染血的嫁衣裙摆,两人在玄溟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朝着翻涌的魔气深渊——
急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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罡风如刀,撕扯着下坠的两人。
“一起死吧贱人!” 月微眼中狠毒毕现,五指成爪掏向夙璃心口!
夙璃反手格挡,妖力对撞的爆鸣在深渊回荡!
银芒破空!
玄溟化作银狼真身扑下,巨大狼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狠狠插进夙璃丹田!
“噗——!”
利爪破开皮肉,攥住那颗疯狂搏动的半枚妖丹!丹心深处,箬叶纹正与玄溟胸腔产生剧烈共鸣,迸发出灼魂的金芒!
“呃啊!” 夙璃的惨叫凄厉如凰泣。妖丹被硬生生剜离的剧痛,远超断骨剜心!金血如决堤洪流从伤口喷涌,染红玄溟银亮的狼毛。
狼爪收回,掌心托着那半枚金血淋漓、箬叶纹灼灼燃烧的妖丹。玄溟化回人形,看也不看如败絮般坠向深渊的夙璃,转身将妖丹递到惊魂未定的月微唇边。
“吞下去。” 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掌心贴在月微后背,磅礴神力渡入,“用这妖丹暖你魂魄,固你元神!”
月微眼中狂喜与贪婪一闪而逝,毫不犹豫地张口吞下!温顺地偎进玄溟怀中:“谢神君…阿箬好多了…” 妖丹的金血从她唇角溢出,蜿蜒如毒蛇。
深渊罡风中,夙璃下坠的身影猛地顿住!
她悬浮在魔气翻涌的裂口上方,长发狂舞如疯魔。丹田的空洞流淌着金血,但比肉体更痛的,是灵魂被彻底掏空的绝望。她缓缓抬头,妖瞳已无半分光泽,唯余一片吞噬一切的混沌
染血的手按向空洞的丹田,那里曾跳动着刻有箬叶纹的半颗妖丹。她的声音不再凄厉,而是浸透了九幽寒泉的死寂却清晰地穿透三界:
“玄溟。”
“我以雪凰残魂为祭,以万妖怨血为引…”
无数血色咒文自她体表浮现,如活物般蔓延,瞬间爬满魔渊裂痕,浸透诸天星辰!
“咒你…所爱皆殇,所求皆妄,永堕无间,不见天光!
轰隆隆——!!!
九天惊雷炸响!本就濒临崩溃的魔渊,在血魂咒怨的冲击下——
彻底崩塌!
无尽魔气如决堤洪流,裹挟着毁灭之力,冲向摇摇欲坠的人间!
血魂咒文如活体荆棘爬满三界!
夙璃悬浮在魔渊崩裂的中央裂口,嫁衣被罡风撕成褴褛血布,裸露的脊背上七个翎根血洞疯狂吞噬着翻涌的混沌魔气。金血早已流尽,从伤口涌出的竟是粘稠如沥青的暗紫魔浆!
“以吾残魂为炬——” 她双臂大张,混沌暗金的妖瞳倒映着崩塌的星辰,“焚此…污浊天地!”
丹田空洞处骤然爆发黑洞般的吸力!滔天魔气如百川归海,灌入她支离破碎的经脉。皮肤寸寸龟裂,暗紫魔纹在裂痕中游走,将她雕琢成一尊濒临炸裂的灭世魔偶!
“阻止她!” 九天之上传来天帝震怒的敕令,“魔渊彻底崩塌,三界将重归混沌!”
十万天兵神将结阵压下,神器光华如天河倒卷!
夙璃唇角勾起魔性的弧度。
她染着魔浆的指尖轻点眉心——
“唳——!!!”
撼动寰宇的雪凰哀鸣自她喉中迸发!声波所及,冲锋的天兵如蜡像般融化,神器哀鸣崩碎!以她为中心,一圈混合着金血与魔气的毁灭光轮急速扩散,所过之处空间塌陷,法则湮灭!
诛仙台废墟中,月微突然蜷缩在地!
“啊!好痛…神君救我!” 她死死捂住小腹,那里如同塞进了一颗烧红的烙铁!吞入的妖丹正在她丹田疯狂冲撞,箬叶纹灼烧出青烟,每一下搏动都扯动夙璃残留的痛觉神经,将万千凌迟之痛反馈给原主!
“阿箬!” 玄溟神力急渡,却如泥牛入海。
更恐怖的是——
“呃啊!” 月微的惨叫陡然变调!她四肢反关节扭曲,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猛地从玄溟怀中弹起!
噬髓之舞,再临!
月微身披雪凰翎羽衣,臂缠冰金流光帛,在崩塌的天地间疯狂旋舞!
每一次扬臂,夙璃背后血洞便喷出丈高魔浆!
每一次折腰,夙璃脊骨便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每一次足尖点地,夙璃丹田的空洞便如被重锤猛击!
“停…停下!” 夙璃的魔化进程竟被这源自本源的剧痛硬生生阻滞!她在魔气旋涡中痉挛如虾,暗金妖瞳时而混沌时而清明,每一次清明都映出月微舞姿中那深入骨髓的、属于她自己的痛苦烙印!
玄溟目眦欲裂。他看出月微状态不对,那舞姿带着某种献祭般的邪异。正欲强行镇压——
“噗嗤!”
月微左肩突然炸开血花!一根缠绕着天帝符咒的暗金傀儡丝破体而出!紧接着是右肩、双膝、太阳穴…数十根傀儡丝如毒蛇钻出血肉,在空中狂舞!
“呃啊啊——!” 月微的惨叫已非人声。她的皮囊如劣质陶器般龟裂,露出内里蠕动缠绕的幽蓝蔓草!血管在皮肤下暴凸成草茎纹理,眼珠被疯长的草芽顶出眼眶!
“原来…是草傀…” 夙璃在剧痛中嘶声大笑,“玄溟!你捧在手心的阿箬…是瑶池边一株…呃啊!” 傀儡丝猛扯,她的话被剧痛打断。
玄溟如遭雷击!
月微体内破出的傀儡丝,与他神识深处那些禁锢记忆的金色枷锁同源!无数被篡改、被遮蔽的画面在枷锁裂痕中闪现:
凡间草庐,少女锁骨滴血,将半颗刻箬叶纹的妖丹塞入他心口…
九重天殿,天帝指尖金丝刺入他颅脑,抽走“齿痕”记忆,植入无瑕幻影…
月微跪在天帝脚边,被金丝缝入虚假的“阿箬”记忆…
“轰——!”
识海枷锁彻底崩碎!
与此同时,月微(草傀)发出最后的尖啸:“任务…完成!” 她身体猛地膨胀,丹田处吞下的妖丹迸射出毁灭白光——她要自爆,拉着最近的玄溟同归于尽!
“镇!” 玄溟下意识一掌拍向月微丹田!神力裹住狂暴的妖丹,却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噗——!” 他喷出一口心头金血,正溅在月微裸露的、蠕动草茎构成的胸腔上!
金血浸润之处,草茎疯狂退散,露出深埋其中的——
半枚残缺的、刻着同样箬叶纹的妖丹碎片!
夙璃的妖丹碎片!
玄溟的视线猛地刺向夙璃空洞的丹田,再转向自己染血的掌心…一个恐怖的认知如冰锥刺入神魂:
他逼夙璃剜出完整的半丹喂给傀儡…却不知自己心口跳动的…一直是夙璃的另一半残丹!
“呃啊啊啊——!” 比剜心更剧的痛楚席卷玄溟!他徒手插进自己胸膛,狠狠攥住那颗搏动的残丹!
魔渊的崩塌已至临界!
“玄溟!速剜神心补天裂!” 天帝的怒吼如九天雷鸣。
玄溟却恍若未闻。他染血的手从胸腔缓缓抽出,掌心托着自己那颗仍在搏动的神君之心。心窍深处,半枚残丹幽幽旋转,箬叶纹被他的金血浸透,正散发出与夙璃同源的悲鸣!
他抬头望向魔渊中心的夙璃。
她正被最后一股魔气吞没,暗紫魔纹爬上脖颈,唯有锁骨处那道齿痕在魔气中灼灼燃烧,如指引迷途的血色灯塔。
百年前雪谷的记忆碎片轰然拼合:
重伤的少年咬住少女锁骨,呜咽着立誓:“阿箬…待我成神…定以心头血…暖你一生…”
少女指尖染血,在他心口残丹刻下箬叶:“以此为证…”
“阿箬…我的…阿箬…” 玄溟的声音破碎如风箱。他托着神心的手剧烈颤抖,金血泪滚落,滴在箬叶纹上发出“滋滋”灼烧声。
魔气中的夙璃似有所感,混沌妖瞳猛地聚焦!
她看见了玄溟手中那颗跳动的、刻着箬叶纹的心!
也看见了他眼中崩塌的世界与…迟来千年的、铺天盖地的绝望悔恨!
“啊——!” 夙璃发出泣血般的尖啸,魔气因她剧烈情绪波动而沸腾!她竟强行逆转魔气,燃烧最后的元神,化作一道暗金魔箭射向玄溟!
不是杀他。
而是——
染着魔浆的、冰冷刺骨的唇,狠狠撞上玄溟颤抖的唇!
血吻封箬!
带着毁灭气息的魔气与夙璃残存的元神记忆,顺着唇齿交缠,蛮横地轰入玄溟识海!
凡间雪谷,她如何剜丹相救…
妖墟地窖,她如何目睹他持剑屠族(天帝幻形)…
冰渊噬髓,她如何听着月微娇笑承受凌迟…
剜丹饲傀,她妖丹离体时看见清禹残破的元神在泣血…
“噗——!” 玄溟再次喷血,魔气与真相的双重冲击几乎撕碎他的神格!他踉跄后退,手中神心滚落尘埃。
夙璃飘然后退,魔纹已爬满脸颊,唯有一双眼亮得骇人。她染血的指尖点向玄溟心口(那里已空),又点向自己空洞的丹田,最后指向崩塌的魔渊与哀嚎的人间。
“玄溟。”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血魂咒更刺骨,“你欠三界的…该还了。”
不给玄溟任何回应机会,她猛地旋身,如扑火飞蛾,撞向魔渊最深处那道吞噬一切的——
混沌之眼!
“不——!!!” 玄溟的嘶吼混着血泪响彻云霄。
就在夙璃即将没入混沌之眼的刹那!
“孽障!安敢毁天!” 天帝真身终于降临!万丈金身威压如狱,巨掌裹挟灭世神雷抓向夙璃!
玄溟眼中最后的光,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魔渊更深的毁灭黑寂。
“该还债的…是你。” 冰冷的声音响起。
玄溟染血的身影竟凭空出现在天帝巨掌与夙璃之间!他残破的神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之光,徒手——
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不是心脏。
是深埋在心窍血肉中,那枚与夙璃残丹共鸣百年的——
箬叶神纹!
纹路离体的瞬间,化作一道横亘星河的箬叶血盾!
“轰咔——!!!”
天帝的灭世神雷狠狠劈在血盾上!
箬叶纹迸发出刺目欲目的赤金血芒!那光芒中,竟浮现出雪谷初逢、剜丹相救、幼狼呜咽、草庐刻箬…无数被天帝金丝篡改遮蔽的真实画面!
血盾与神雷僵持的千分之一瞬——
“走!” 玄溟残破的元神嘶吼炸响在夙璃识海。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推力,裹着她最后一点未被魔染的元神,狠狠撞入混沌之眼!
下一瞬——
“逆神!当诛!” 天帝暴怒。
亿万道更恐怖的天罚神雷,如天河倾泻,将玄溟与他撑起的箬叶血盾…
彻底吞没!
金血如暴雨洒落崩塌的天地,每一滴都映出夙璃消散前最后回眸的——
那一点冰冷刺骨的…
讥诮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