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错愕、不解、甚至带上一丝怀疑的注视下,牛奋青慢慢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破旧的木凳子脚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手扶着油腻的桌沿,身体微微前倾,
仿佛借着酒力在努力站直。另一只手却稳稳地、以一种无法被拒绝的坚定姿态,
端起了刚刚倒满的那碗浑浊的地瓜烧。浑浊的眼睛透过碗沿,
死死地盯住王老财那张油腻的脸。
牛奋青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甚至带着点书呆子气的、讨好似的笑容。
“三…三舅公……”他的声音沙哑干涩,音量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祠堂短暂的安静,
“我爹……我娘……当年没了的时候……总念叨……多亏了村里,
多亏了您老照应……”这句话如同寒冰炸入滚油!王老财脸上的那点伪装的笑容瞬间冻结!
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完全超出掌控的惊怒和狼狈!牛奋青爹娘?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死的?谁“照应”了?几个核心村民——大脚婶、王三炮,
连阴影里的王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眼神飞快地碰撞,
里面涌动着惊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整个祠堂死寂一片。
连后灶烧火的噼啪声都仿佛被瞬间抽远。那“照应”两个字,像冰冷的石块,
狠狠砸进了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压抑的涟漪。牛奋青对这一切恍如未觉。他端着那碗酒,
身体竭力前倾,似乎要把自己的“敬意”送到村长面前。
“今天您这么大阵仗……这么‘最高规格’的肉……”他突然扬高了声音,
带着一种醉汉似的突兀豪情,甚至盖过了后半句话:“我牛奋青……敬您!干了!
”他动作大得吓人,手臂猛地向后一扬,作势就要将满碗的酒灌进喉咙!
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硬要充好汉的愣头青。
碗沿堪堪碰到嘴唇边缘的那千钧一发之际——“啊——!!!
”牛奋青发出一声短促惊恐到了极点的怪叫!动作像是被雷劈中般骤停在半空!
他那双刚刚还带着醉意的浑浊眼睛,此刻死死地、惊恐万分地瞪圆了,死死盯住碗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