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了一款大火的民国游戏里当npc角色。
丈夫是个读书人,爱起义。
我成了一个贤内助每天做饭带娃,想回家。
原以为我要在这吃人的世界蹉跎一生。
可后来啊,我的丈夫推开我。
只给我留下一句:「你该奔向自由,替我看看新世界。」
1
警告:【游戏副本坍塌,请工作者尽快撤离!】
做为二十一世纪的的电子游戏工作者,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充当一名真人NPC。
我们的npc是随机真人模式。
游戏开局可选择作为玩家或者npc进行游戏。
这就是这款游戏的魅力所在,玩家和npc无预设结局。
但现在却成了坑我的bug。
再睁眼,我还停留在游戏中。
深夜炕上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两个孩子压着我的重量。
真实的五感传递,无一不在提醒我,穿进了游戏。
我在大脑里拼命呼唤系统。
却无人回应。
此时孩子的小手拉扯,一个翻身叫娘。
我习惯性地应了一声,脑袋还未反应,身体已经抱起他下床把尿。
一股热流水声,在寒冷的夜里。
刺耳又让人清醒。
再回床上,我接受了穿进游戏的现实。
当前任务是先活下去。
2
凭借回忆思索,我的丈夫是个读书人。
叫周子安,而我是他家的童养媳。
彼时国家更替,新思想也传到僻壤的村里。
他这次回来了三天,又要回去上学。
而今也是他即将离家的最后一晚。
我深吸一口气,还好,不然要露馅。
作为周子安的妻子,他这次回来,是因为“我”求人写了封书信。
”我”知他跑的远,飞得高是好事。
见惯了大世界这山野寸土间怕是容不下他。
又知如今新世界人人讲究自由做派。
不齿包办婚姻。担心他被人耻笑。
便问他可有钟意女子,若是有让他带回来。
依旧侍奉公婆,退夫人位置。
当下人服侍他们和公婆颐养天年。
家书不过才去几日。
这人便风尘仆仆跑了回来。
3
脑海中的记忆接连涌出。
三日前的冷风呼啸,白天却意外晃出了太阳。
男人憨憨对我笑着露着一口大白牙:「咋的,阿姐不认我这木头啦。」
我愣在当场,打盆子的水撒了一地。
忙弯腰拾盆和他解释:「不是不要,只是怕你被人说让人笑话。如今你已不是围着我打转的小木头了。而是人人恭敬的周先生。」
他收了笑容,一脸认真拉起我的手:「阿姐,让他们笑话吧,我不怕。」
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眼光温润明亮,带着少年才有的炽热。
「先生也好木头也罢,我只要阿姐认我就行。」
听他这样说,便再没和他提离婚这事。
4
一番回忆下,已是天明。
三声鸡叫。
男人从容起身,我借着天光。
才把我的丈夫看了个仔细。
之前游戏里看他并无感,如今作为真人来看不得不说生了张好皮囊。
男人凤眼眨巴几下,打着哈欠。
坚挺的鼻梁下有着薄唇。
不笑时看起来尤为威严。
我看的出神,和他目光撞上。
他嘴角翘起,眼里透着狡黠:「阿姐,可是舍不得?」
此刻威严全无,只剩下一屋子热气往我脸颊上涌。
我侧过身闭眼佯装继续睡。
男人坐在床边,套着鞋袜。
絮叨着同我说话,我嗯啊胡乱应着。
生怕答不上,让他发现芯子换了人。
他来的匆忙,走的无声。
等天完全亮时。
一袭换下的长衫,未抽完的半支烟,便是他曾来过的痕迹。
5
再见时,周子安让我同他进城。
「阿姐,如今学校给我分的住处宽敞不少,你同我一起够住。」
我摇摇头:「婆母还在那有不在跟前敬孝的道理。」
那是我不想去嘛,我想去啊!大哥,带我走!
我来这里三月,每天都在苦哈哈干活。
虽然我没有传闻中的系统,但我发现我做不了崩人设的事情。
只能照着脑海中浮现的指令和文字进行操作。
就像现在这样,我想去,可话到嘴边,变成了这般乖顺。
不然下场就是时间静止,永远卡在这一刻。
卡顿一秒后。
我借着油灯给他纳鞋,自然读出脑海中的台词。
「你做的事我不懂,但你只管大步往前走,我替你守好咱们这家。」
针线绕结我抖落下身上的灰,递给他鞋子示意让他试试。
鞋一落地,他这嘴就把我夸的天花乱坠。
「还是阿姐你做的鞋舒服,这皮鞋我虽也有穿,但不及你做的贴脚,走起路来踏实。」
我听他这样说自然欢喜:「惯会贫嘴哄我。」
转头他把鞋脱下重新上了炕。
小心放进我给他收拾好的包袱里。
我不解问他:「穿得舒服怎么不穿?」
他隔着布包细细抚摸着:「舍不得,我离阿姐你远,出门在外想存个念想。」
我道他大惊小怪,鞋有就穿,旧了我再给他做新的。
只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来我都多做好一双备着。
我的手,好痛!
6
再见周子安,他到车站来接我和孩子们。
婆母已逝,我去信给他,让他回来。
可他却被旁的事绊住。
我一人操办好老人身后事便带着孩子北上。
两个孩子被我一背一抱,闹着肚子饿。
车站嘈杂,人来人往间一双大手把孩子从我怀中夺过。
我顿时用力抱住抬手就要打。
孩子更是被吓得一下哭出声。
「阿姐是我。」
阿良在孩子身后露出脸,依旧眼睛亮亮看着我。
我手落下怪他尽弄这吓人孩子气的事。
他看我三魂不见七魄的模样哈哈大笑。
「阿姐你如今怎这样胆小。」
他抱着孩子轻哄着拉上我手往前走。
「记得小时候我俩趴蛇窝,那蛇凑我脸吐信子,你眼都不眨的能一下抓蛇七寸直接破了它胆,拿它到我面前吓我。」
说着他把孩子举起晃悠几下,孩子看他眼生哭得更大声了。
我重新接过老二抱在怀里哄着:「别怕,是爹逗着玩呢。」
抬眼瞪他:「那都是多少年月的事了,我如今不是有牵挂嘛,不能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
我忙用手拐他让他别再拿我打趣。
「再说了,你那个时候胆小又傻得像个木头一样,见到叫得凶的狗都还只会站在原地哭个不停尿裤子。
「我要再不胆大护着你些,那能行。」
他牵着老大的手,不好意思地挠起头。
「哈哈哈,没想到陆兄你小时候还会被狗吓得尿裤子呢。」
顺着声音望去,我才看见车站外还有人在等我们。
7
男人一袭素色长衫气质儒雅。
身子站的挺立,像棵不低头的雪松。
眉眼里带着精神气。
此刻眼中满是打趣。
阿良也不在意反而笑的更欢。
站到男人跟前:「林兄,我和夫人的好玩的事情多了,有机会再好好和你说。」
想来此人就是周子安常提起的好友林先生。
我忙上前对他道着谢,周子安自打留洋回来后,就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教起书。
这位林先生可是给帮了不少忙。
听我道谢,男人忙摆手:「都是些举手之劳,嫂夫人不必挂心上。」
我心里带着感激:「对先生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是你给了在异乡的子安家中温暖。
「替我做了妻子的事情,该谢的。」
他听后眼神微愣,随即笑的温和:「嫂夫人我算是知道这木头为何这般维护你了,您确实有大智慧。」
我尴尬笑着:「哪有什么大智慧,若是你不嫌弃,待我们修整安顿好,你来家里我做几个小菜来谢你。」
阿良和他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8
晚上好不容易收拾完,哄着孩子睡下。
周子安不见困意。
黑暗中和我唠起家常。
「阿姐,母亲去世多亏有你操办,这些年若不是有你在她身旁照顾。我这不孝罪名是落实了。」
「谢谢。」
我心道,你该谢的人不该是我。
可转念一想,这个NPC是我操纵的,他确实也该谢我。
罢了,如今我也算过上城里日子了。
总比在山间低头被猪撵要好。
我打着哈欠,念道:「谈什么亏不亏欠都是一家人,哪用分的这么清楚。」
我在被褥里牵上他宽厚大手:「你打小书就读的比我多,我虽不知你在城里忙的事。但我知道你不会做害人害己的勾当,这就够了。
「你且脚踏实地的往前闯自己的天地,我虽走帮不上什么忙,但顾顾家不是难事。」
听我说完,我借着月光看他眼眶红红。
哽咽又唤我一声阿姐。
我手被攥的紧紧,让我掌心出了一片汗。
我暗自打趣这个NPC感情还挺丰富。
随即逗他:「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在我面前哭鼻子。真不知羞。」
说着我就像小时候那样揪着他鼻子。
男人皱着鼻子反驳:「反正阿姐又不嫌弃我。再说我也没哭。」
「谁说我不嫌弃。」我白眼一翻,指了指被褥让他别把鼻涕也抹到上面。
「弄脏了,我还得洗。」
他听我这样说没忍住笑出声来。
差点把孩子吵醒。
我俩小心收声,我在被子里用脚踢着他,若孩子真醒了就让他来哄。
9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生火做饭。
滋滋~滋滋~几阵电流声。
【工号288,听的见吗?这里是总系统。】
「听的见!」我激动的从凳上跳起。
若不是我周边无人,怕是要被我对空气自说自话的模样吓到。
【NPC苏月,目前我们正在抢修中,你坚持住,我们..会....救你,你不能...改变...明白了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我对着空气不断确认。
随着干扰声越大,话语变调,我越发听不清。
最终,回归平静。
10
从那天起,我又变回了一个有灵魂的NPC。
直到一月后,一活人闯进家门。
砸了所有东西,绑了我们。
一杆枪抵着我脑门:「臭娘们,你男人呢?」
看着枪,我愣神片刻,不知道我这样死了,会不会就能回去现实世界了。
在我迟疑之际,男人将枪对准了孩子。
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两个孩子,即使知道他们只是一串数据。
可我还是不忍心。
我侧身一档,把孩子护在身后磕头求绕。
青石瓦的地砖扣得砰砰响。
为首的男人来了兴致,哈哈一笑收了枪。
捏起我下巴:「你男人坏了我们的事跑了。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今天你要是告诉我他的去向,我就放了你们三。」
我忍受着他恶心的打量。
「长官,我是真不知道,他已经好几天回家了。指不定在那个窑子快活呢。」
男人呸了一口。
我反应不及。
一脚踢在我小腹上。
额头上冷汗直流,疼痛让我挺不起身。
男人接着上来用脚踩我的头。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不是爱磕嘛,那就给我磕,要是不磕。」
说着他朝天放了一枪。
吓的大牛二丫,哭的撕心裂肺。
我暗骂,妈的。
可看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红脸蛋。
我咬着牙:「我磕。」
他松开了脚。
抬了个椅子在我面前坐着。
手下的人,枪指着孩子头顶。
我头扬起又朝地面砸下。
「这个不够响。重来」
我又再次磕下。
额头一片青紫。
孩子们被吓的不敢言语。
安静中,只有砰砰声的脆响。
11
再睁眼。
我已经躺在床上。
惊坐之余,喊着大牛二丫。
转头就看到了周子安心疼的眼神。
不知怎的,我没来有的委屈。
抬手就打。
他不躲,硬扛着。
闷哼几下。
见我打累了,才伸手过来搂住我开口:「阿姐,别怕。」
依靠在周子安怀中,我才有了实感。
我惊讶于不知不觉间对他的依赖。
明明知道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NPC。
我下意识推开他。
可他却厚着脸皮抓紧我的手:「阿姐,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我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还未宣之于口。
周先生就来敲门。
子安原本温和的脸上,没了笑意。
取而代之是一种悲壮的严肃。
两人在小院说了许久。
直到后半夜,他把我从床榻上摇醒。
他将包袱塞到我手中。
「阿姐,你先和孩子回家去,我随后就来。」
「什么?!」周子安这是发什么疯。
我瞌睡惊醒,拉着他的袖子:「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他着急的甩开,抱着两昏睡孩子放上马车。
打着横抱强行塞我上车。
我拼命挣脱:「周子安,你个混蛋,我不走!我死也和你在一起!」
他脚步一顿,低头埋进我怀里,一阵湿热:「阿姐,我求你,先走好不好?」
我这人最受不了人说软话。
可我还是担心他。
与他约定每月一封书信。
见他应下,我才松口上了马车。
12
如今,我又变回了个乡下婆子。
天天不仅被猪撵,还被鸡鸭牛撵。
没活干的时候我就望着天发呆,不知道周子安在干嘛。
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
每月一封家书成了寄托,也成了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赖。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我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张罗着家里的三瓜两枣。
驱散着心里逐渐扩大得异样。
可外面风声越来越大。
不是我装傻听不见,就能糊弄过去的。
到处都是【外争主权内惩罚国贼】【誓死力争,还我青岛】的字条。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一筹莫展之际。
正巧和来送信的撞个满怀。
这次,来的是林先生。
他满身是血。
身后枪响不停,来不及多想他为何会谈到我这乡下。。
我忙扶着他进了屋,下地窖隐蔽。
我又给他盖上层层干草,嘱咐他千万不能乱动。
一番手忙脚乱,看不出异样后。
我才理着头上杂草出来。
盖子刚盖好,【嘭】一声巨响大门就被撞开。
一同被带进来的还有周子安。
他没了双腿。白布包扎下渗透的红色。
在夜色里烫的我心火辣辣。
13
他在地下蠕动着,青筋暴起,承受着敌人的咒骂。
「周先生,你不是喜欢起义嘛,没了腿,你还能为那些反抗的人奔走吗?」
我被拖到他们面前,闭着眼不忍看下去周子安的模样。
生怕下一秒就要把林先生交出去,换周子安的半条命。
我跪依在他身旁。
听着周子安咬牙的呜咽声和绳子摩擦挣扎的声音,天边渐渐泛起了肚白。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刺骨冰冷的那个夜晚。
「该死的走狗,出卖国家的叛徒。」周子安叫骂不断。
「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话毕,一阵急促的呕吐声袭来,停止了拳打脚踢的声音。
我暗自在心里祈祷。
老天爷啊,观音菩萨,系统啊,不管是谁,救救我们吧。
在无一人回应的黑夜里。
一股拉力拖拽着我的头发。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强迫我挣开双眼。
面目全非的周子安,虚弱地撑着眼皮。
「臭娘们听着,要想你男人活,把林贼交出来。」
周子安半合的眼神有了变化。
我则磕头故作害怕,结巴说着。
「军爷,求你放过我们,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大牛不知何时睡醒了,从床上跳下来挡到我面前:「你们不许欺负我娘。」
坏了!
这下我的牙齿是真打颤了。
14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军靴的人就来了。
为首的山羊胡,一把将大牛提起:「你男人的同党在哪里?我们追着他的足迹找到这。」
我答;「军爷,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人都见不着几个,你说的人那有呀。」
霎时,一把枪抵在我头顶:「臭婊子,敢骗我。这血迹可是到你家门口。」
「藏匿罪犯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吱呀一声,二丫也被抱了出来。
我和周子安都意识到了,今日必有一死。
一个眼神间,我起身扑向抱着二丫的人。
周子安手抱着另外两人大腿拖住他们。
我一手一个扯着往外跑。
近在咫尺的大门此刻却那么遥远。
【嘭,嘭,嘭】
三声枪响。
破落的墙下,是一大两小惊恐的脸庞。
软塌塌的身躯,我怎么都捂不热。
血明明是烫的,可周围冷,好冷。
冷的难以支撑。
尸体被丢在一起。
为首的男人用一场大火。
终结了所有。
我妄图扑灭大火。
可这帮人的笑声如何都驱散不开。
15
我又哭又笑。
家里被一把火烧没了。
那群人推开发疯扑上去的我。
朝我脸上吐口水:「有本事弄死我啊。」
嘲讽讥笑的眼神刻如骨髓。
我知道我不能死,我得活着。
我跟着林先生走了。
为了周子安的愿望,我不顾危险一次次将生命置身事外。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可只有林先生说我不是疯了,我只是没了牵挂,所以什么都不怕。
后来,民国三十五年春,我捡到了一个孩子。
给她取名叫盼新。
盼望新生。
这个孩子被我抚养大。
我在弥留之际想到了周子安,这个沉默寡言又待我如珠如宝的男人。
恍惚中,我来到一个雨亭。
我在桥上远远看见亭子里的子安,手中的篮子被我提紧了些。
他正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纸张,慷慨激昂地说着话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我走近看他只觉得他怎会如此鲜活。
不禁想起小时候阿公说他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若是能看到他现在这般侃侃而谈,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该是欣慰了。
这么一想,我竟觉得他如今也是个厉害人物。
我还在望着他心里打趣,恰好眼神对视一瞬。
这人又变成了我认识的木头样,对我傻笑着招手。
一群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挽起的衣袖捋了捋碎发下了桥。
他的朋友和学生们都朝我打着招呼,这里面一多半都是来家里吃过饭我认识的。
学生们识趣地让了条道路出来,让我走到阿良身前。
「阿姐,你怎么来了?不是拖人带话我今日不回去吃嘛?」
「我知道,这不是给你送过来了嘛。」我举了举手中竹篮。
展示都是他喜欢的菜。
林先生离得近,看着我俩忍不住打趣:「还是阿良好啊,不吃饭都有人管送,不像我们孤家寡人只能饿着肚子闻饭香。」
他这一起哄,众人皆笑了起来。
老夫老妻的,倒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忙开口招呼着他们一起吃,可他们都纷纷和我道谢散去。
就连林先生临走前都还不忘拉着旁边人再调侃两句:「以后我也要娶嫂夫人这样的贴心人,过过这有人惦记的烟火日子。」
子安被他打趣紧了,一脸嫌弃:「就你,只能自己过日子。旁的狗都嫌弃。」
听见他们这样如小儿斗嘴,我掩嘴偷笑着。
若不是有人打岔,他俩又得斗上瘾。
转头他总算收起玩笑模样,意识到我还在。朝我说着:「罢了,阿姐你且和陆兄好好聊会儿,我眼红一阵就够了,先走了。」
我听罢,叫着他一起吃。
他忙摇摇头,拉着旁边人几步迈出亭子:「我还是去过东街饭馆就酒的烟火日子吧。」
听他说完,我心里乐呵。
这林先生这样玲珑的人和我们阿良结识成友当真奇妙。
都听他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再客气,笑着对他们说让他们没事多来家里,阿良喜欢热闹。
他礼貌挂着笑说一定。
等他们走后,我和阿良面对面坐着。
把菜一样样摆开。
都是些平常炒菜,他倒吃的香。
看他吃的狼吞虎咽,我忍不住对他絮叨上:「到了饭点就该吃饭,天大的事该是吃了饭再说。还能不回家来。」
「吃呢吃呢,我本不饿的,可一闻到阿姐你做的饭菜馋虫就被勾出来饿了。」
「我可不听你的哄人话。」
刚才有外人在,我给足了他做先生的面子。
现在没人了我才开始数落他:「你心里装的大,想得多,你忙,我都能理解
放下碗筷看我:「阿姐,我真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若是我在老家没看见就算了,可你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那我可由不得你这样折腾身子。」
可不能拿你的身体不当回事啊。」
见我是真动气了,他收起嬉皮笑脸模样。
他苦笑答应:「知道了,我的好阿姐,我是真不敢了,信我一次吧。」
他轻拍我的手安抚着。
见我不再说话,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吃。
他才又端起碗筷。
他吃饭快,我忍不住出声提醒:「吃慢一点,不然肚里又积食胃难受。」
他点点头,菜入口中没了刚才的急切。
看他安静吃着。
我无聊四处看,桌上摆放着四处散落的纸张,上面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顺手好奇就拿起来瞧了几眼。
阿良见我好奇,喝着饭后清茶问我:「阿姐,想识字了?」
我笑着摇摇头,把纸小心放了回去。
「我都多大年岁了还跟小儿一般启蒙学字惹人笑。」
似是看见我的怯意,他放下茶杯拉起我的手。
「来,我教你。有什么可笑话的。」
说着他就让我手掌张开在我掌心比划,痒得我蜷起手指。
他握着我的手腕,让我乱动不得:「阿姐,你猜这是什么字?」
我傻笑着,扭着手,「猜不出来。」
「我写得是你的名字。」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我低头盯住掌心的滚烫开了口:「喜儿?陈喜儿?我的名字有那么多笔画呢,可真不好写。」
看着他写了好一通感觉可复杂了。
他摆摆手重新又慢慢写了一遍:「这只是一个喜字,还没有写姓。喜字虽复杂,但也是承着满心欢喜的祝愿的,阿姐这名字顶好着取的。」
被阿良这么一说夸的我高兴,我这名字当时还是请乡里的先生取的。没想到有这样好的含义。
这下我来了兴致,手往前递了递让他再写几遍给我看看。
他嗤笑一声:「阿姐刚刚还说不愿的,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我不服气回他:「怎的,我现在愿意学了,你还拿我打趣,不教那我便不学了。」
我正欲收着手却被他一把抓住,眼中含着笑意:「教教教,阿姐想学我定是要交的。」
他小心拿起我的手,一笔一划写的细致又慢,只为让我看个仔细。
「你别光写我的名字,也把你的写给我看看。」我柔声提醒他。
他微微一愣,随即唇角上扬更甚:「好,我写给阿姐看。」
阿良起身磨了笔墨,铺开纸张,特意写了我俩人的名字。
并排对着,我看见了说不出的欢喜好看。
我看不懂书法,但都说字如其人,阿良的字的确和他一样温和中带着一股子韧劲。
他把纸递给我打趣说着他如今也成了大书法家,能用墨宝赠人了。
我笑着拍下他递过来的手,拿了纸条小心折好放在口袋里。
16
一阵光亮过后。
我想起来了,没有系统,没有穿越。
望着苍白的房间。
满墙的信纸,无数个重复的名字。
我轻抚着镜中斑驳苍老的面容。
护士提醒我;「苏奶奶,该吃药了。」
我的丈夫、孩子都死在了那不见太阳的天里。
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为了替周子安这个木头看看他所谓的新世界。
我不敢死,也不能死。
我躲过了一场场追杀。
加入了组织,驱走外敌。
我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战壕里。
我告诉自己,总得看看才能在九泉之下说给他听,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吧。
我收养了十几个孩子。
陪着他们长大。
告诉他们新世界的模样。
让他们也要出一份力。
后来啊。
孩子又有孩子。
我成了很多人的苏妈妈、苏奶奶。
在我闭眼那天,我想这个新世界很好。
只是没有了我的小木头,大牛二丫。
可是,它真的很好。
没关系,我下去后遇见他们可以慢慢说给他们听。
番外
我叫苏月,今年九十六岁。
我的先生叫周子安。
是个教书的,爱起义。
我是他家的童养媳。
他待我极好。
从未同我红过脸,也没有看不起我这个大字不识的村妇。
我与他有一约。
于雨亭前而立。
他许我来世。
我许他一封书信。
自打来了周子安的住处。
我知他本就是个慷慨不拘小节的人。
时常叫囊中羞涩的学生来家中吃饭,偶尔还钱财接济一番。
我也看着这些孩子就心疼。
本是有朝气的年纪,却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消瘦肩膀。
他们求学之路已不易,给口热饭吃又有什么难的。
我做的菜虽比不上山珍海味珍馐,好歹也能让他们肚里有食吃个饱。
好在院子僻静角落里被我种了点菜,赶上收成好时也够多添几道绿菜囫囵饱饭。
一日,我正在地里施肥。
阿良下课得早,挽起袖子就接过我手中勺熟练挥洒着。
我欲拦住他:「你先生该有先生样才是,下了课就来和我碰这些脏东西让人见了笑话。」
他一脸坦荡:「那阿姐你说先生该是什么样?」
这话把我问住了。
我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反正不是你现在这样挽着裤腿手腕踩泥地里一副农民的样子。」
他哈哈一笑,眼中满是趣意:「要我说啊先生就该这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可不就该有个农民样嘛。」
说着他仔细撒着近处的田地。
我摆摆手说不过他由他去了。
撒完地,他刚洗过手,两个孩子就围在他身边打转。
「爹,娘说你有大学问可厉害了。那爹你能像孙悟空一样一个筋斗翻十万八千里吗?」
「这要问你娘,阿姐我会吗?」我递他毛巾擦手,他盯着我好笑发问。
我拍了拍两人脑袋,小的胡闹,大的也跟着起哄。
想当初生这对龙凤胎去了我半条命。
猫儿样的软团子,如今正是话多好奇的时候。
女儿抱着我腿依旧怯怯模样。
从车站被抱起那一下把她吓着了,到今天也没缓过来。
不像她哥,早就是遍院跑的野猴子了。
我瞪着男人,拉着他们手进屋:「你爹就嘴最厉害。」
孩子们听我这样说着止不住地盈盈笑,像极了摇摆的小铃铛。
他更是跟着进了屋子从身后把我们娘仨都堪堪抱个全一起笑个开怀。
「娘,爹的嘴真厉害,胡子扎人可疼了,比孙悟空的毛还厉害。」童言无忌的话语响起,我和阿良笑做一团。
两个孩子疑惑不解。
老大一脸认真拉着老二的手:「你说爹的胡子是不是扎人可厉害了。」
小姑娘愣生生点着头。
我笑的泪花流出,抬手摸着阿良下巴:「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修修吧,是恪手了。」
他朝我点点头。
下一秒猛地张开双臂:「那我就趁现在胡子还在多厉害厉害。」
说着要去抱两个孩子,吓得他们在屋内乱窜。
我生怕他们磕碰着围着他们叫小心。
偏生这一大俩小玩上兴头没一人听进去。
让我一时锅都没看住,糊了一锅饭。
这俩孩子还学着阿良说话,说是就着糊锅巴吃配咸菜当属天下第一。
我被他们摇头晃脑模仿的老练模样逗乐了。
晚上阿良和我坐在院子里,我缝着衣服,他躺在摇椅上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春风一吹,灯火摇曳,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
我抬头看去,可惜这夜的星星都被云蒙住了。
看来这段时日都没有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