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的梅林还挂着未褪的朱砂,就被白絮裹成了糖霜。
十六岁的曹操站在梅枝横斜的山径上,手中未开刃的青釭剑坠着半旧的丝绦,
红穗子被风雪打得紧贴剑鞘。他仰头望着翻涌的铅云,忽然听见山道转弯处传来马蹄声,
踏碎琼瑶的脆响里夹杂着少年的笑嚷:“孟德——躲在树后做什么?
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梅花?”红鬃马踏雪而来,鞍上少年披着月白狐裘,
领口与肩膊落着细雪,远远望去竟像只踏云而行的白狐。袁绍单手控缰,
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个鎏金玉匣,
匣上錾刻的牡丹花纹在雪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幽州带来的葡萄酒,比洛阳西市卖的烈十倍!
”话未落音,玉匣已破空飞来,曹操慌忙伸手接住,鎏金牡丹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想起昨日在太学,袁绍为“汤武革命是否顺天”与儒生冷战,一怒之下砸了人家的澄心堂砚,
砚台碎成八瓣,溅得他青衫上都是墨点子。“你总爱带这些精致物件。”曹操拔开木塞,
醇厚的酒香混着冷冽的梅香扑面而来,喉头不禁滚了滚。袁绍翻身下马,
鹿皮靴底碾碎几瓣早开的红梅,胭脂色的汁水渗进雪地里,像滴了几滴心头血:“精致?
”他甩了甩被雪打湿的鬓发,玉坠在耳畔晃出细碎的光,“上个月你说喜欢葡萄酒,
我特意托幽州商队绕了千里路——”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曹操冻得通红的耳垂,
“怎么,嫌我手笨,挑的匣子不够好看?”雪粒子突然大了,打在梅林里沙沙作响。
曹操猛地仰头灌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衣领,在锁骨处烫出一条火线。
袁绍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眉骨,鬓角的玉坠擦过他眉梢,
凉津津的触感像话本里绣娘抛给书生的香帕,惹得耳尖发烫。他忽然转身,
剑穗甩得梅枝乱颤,几瓣残梅落在玉匣上:“太平盛世养贵公子,”他盯着漫山白梅,
声音比风雪还冷,“你该坐在朱漆马车里读《诗经》,而非跟着我在野地里喝北风。
”袁绍却笑了,笑声惊飞枝头积雪:“太平盛世?”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瓣...